本周，《人民日报》发表“我们时代需要怎样的价值”这一系列评论的第六篇，文章标题叫“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

　　什么是“功利的实用主义”呢？文中列举了一些现象：为获利润，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为求升迁，投机取巧不择手段；为谋得利，损人利己在所不惜。作者认为，当这种功利的实用主义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效果”就成为评价一切的标准，注重的不是客观实际，而是主观目的；关注的不是行动规则，而是利益结果。而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并非否定个人对利益的追求，更不是反对务实的精神，而是要警惕把一切都功利化、目的化、实用化的倾向。

　　在这样一个浮躁和利益为王的年代，《人民日报》有针对性地提出“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可谓警世良言。长期以来，我们这个社会，总会不自觉地陷入“结果论”的怪圈——在很多人看来，为了达到某一个结果，用什么手段、程序是不是正当，都是可以忽略的，而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在很多时候，只要拉出“目的正确”的大旗，很多人就会轻易占领“我怎么做都是对的”这一道德高地，而在其追求这一目的的过程中，其他人“作出一点牺牲”也是完全应该接受的。正如《人民日报》文章所言，这种“功利的实用主义”，现今的确已经侵入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否则的话，你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黑心商贩为了暴利可以制造售卖层出不穷的问题食品，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些地方会慷慨地表示“为了发展经济，完全可以先污染后治理”，甚至，在一些地方，为了“经济增长”这个目的，甚至可以给投资者法外特权，甚至可以帮着开发商搞强拆。

　　风靡一时的成功学，已经深深影响了几代人。作为成功学代表人物的打工皇帝唐骏，曾骄傲地告诉大家，“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但唐骏们所代表的成功学，又是怎样一种人生的学问呢？在“学历造假”丑闻曝光之后，人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唐骏们所谓的成功学，就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追求个人的利益，甚至不惜学历造假。有学者坦言，前些年成为显学的成功学，其实某种程度上害人不浅，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的确，个体需要成功，社会需要前行，但不择手段的成功，不惜代价的前行，却并非社会之福。真正的个体成功，不仅看结果，还要看这一路走来的足迹，是否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如今仅以结果而论，小偷如果偷到了东西，黑心厂家靠黑心食品发了财，贪官如果没被发现，岂不也可以称之为成功？而社会的整体前行，其衡量标准同样也不是以GDP为代表的结果论，经济要发展，但更需要有质量的发展，更需要均衡的可持续的发展，而不是以牺牲环境、法治理念等代价换来的跛足发展。实行市场经济的几十年，是中国经济高度发展的几十年，也是利益诱惑无所不在的几十年，现在，我们是到了慢下脚步来想一想的时候了。我们应该想想，为什么在炫目的GDP数据下，食品安全事件会越来越多？环境污染事件会越来越多？“有权有钱就是成功”这样功利的想法，又为什么会成为很多人信奉不渝的座右铭？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可以在功利的实用主义中找到。

　　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其实是一个重塑社会道德感的过程，在这个注定漫长的过程中，每个社会成员个体的觉醒和实践固然重要，但最最重要的，恰恰是公共权力的表率作用——政府部门的行为，往往是一个社会的标杆，也是其他社会成员模仿的对象。对于政府部门而言，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其核心即在于把社会的整体福利当做一切行政行为的出发点。举个例子，一个大型化工项目可以为一个地方带来巨额税收和可观的就业，更能大大提升当地的GDP数据，但这个化工项目一旦投产，对环境和居民的伤害将是巨大且不可逆的，而要恢复环境资源，投入将比这个项目的产出多好多倍。在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之间，在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当地的主政者又该如何取舍呢？如果取前者，那么，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功利实用主义；如果取后者，那么，这才是为社会整体福利提升考虑的科学和可持续发展。也只有当政府部门时时刻刻都懂得拒绝功利的实用主义，这个社会，才会慢慢从“利益为王、成功只看结果”的怪圈中走出来。

　　□本报观察员 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