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切

　　从今年6月开始，为在重庆推介利川旅游资源，湖北利川市旅游局在重庆做了广告词为“我靠重庆，凉城利川”的广告，随后引起社会争议。日前，重庆工商局要求迅速撤换该广告。而利川市旅游局则表示，如强行撤换，将起诉广告公司。利川市旅游局局长孙福民还表示，不论广告效果如何，利川“凉城”被大家记住了。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句用汉语说出的古老教诲，如今依然在汉语本身的内部起着作用。汉语在不断更新和变化，接收着新的词汇和话语方式，并试图酝酿出一种新的语言审美格局。从百年前的白话文运动到如今，古老的汉语经历了时间的淘洗，愈加焕发其蓬勃的生命力。 这十多年来，这重变革更进一步地被深化，因为现代汉语遭遇了互联网浪潮前所未有的疯狂卷席。

　　这个开放的信息平台不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还深刻地影响了栖居于互联网年轻一代的言说方式乃至词汇组合。 诸如“吐槽”、“伤不起”之类的互联网语言，已经频频出现在视野之内，甚至连不上网的大多数传统媒体阅读者，都能通过报纸和电视的间接传播，得知这些对他们而言宛如天书的词语。它们在主流文化的边缘，逐渐构成了一种声势浩大的青年亚文化，并试图给主流施加影响。

　　这种亚文化还有一个典型的特征，就是语言的粗鄙化倾向。在年轻人中间，这种语言的粗鄙化无疑带来某些独特性，并赋予他们叛逆的意义和价值。汉语的雅训传统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这种冲击实在是使我们喜忧参半。

　　譬如“我靠”和“草泥马”，算得上其中最为经典的秽语，只不过和它们的原词相比，它的叛逆和不驯掩藏得更深。而这种变相的互联网秽语，甚至也为传统传媒领域所接受，频繁地出现在电视和报端，乃至一个城市的形象广告，都借了这阵流行的东风……

　　与利川“我靠重庆”类似，一度引起争议的广告语言还有“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汉语之美或在其含蓄，如今却堂而皇之以隐约的粗话吸引注意力，却能获得很好的效果——被大家记住。但这应该算是汉语的重生，还是劫难？一个民族的语言最市井和粗鄙的部分或许正是它的活力所在，但我们何尝在诗经的“颂”部里，找到“国风”中的郑卫淫靡之音？

　　《论语》上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放到这件事上，也是适用的。一座城市的形象宣传和推广语言，就是这座城市的“名”和“言”，它们必须有符合其风格和定位的形象话语，这种话语是一座城市的“格”，是高度概括的精气神。它可以活泼亲切，也可以流行时尚，但必须考虑汉语本身的品质，这些新生的元气淋漓的话语，是否足够承载一座城市的厚重雍容？

　　市井俗词和雅训话语从来就不是极端对立的两极，而是平衡术的两个向度和语言活力的两个侧面，但如何协调和平衡，则是最关键的部分。依然是《论语》里的先哲教诲：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粗野，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虚浮，质朴和文饰比例恰当，然后才可以成为君子。即使一个城市，也当有君子之风范。

　　（作者系同济大学哲学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