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炳生接受记者专访。记者杨勤 摄

　　张炳生：结婚是生死协定 照顾好她是应该的

　　本报讯 （记者张丹羊 通讯员肖金）日前，本报报道了《老将军厮守病妻十二载》这一消息。原武警广东省总队总队长张炳生，祖籍湖南宁乡，1996年3月退休。40年戎马生涯，他将家交给了妻子伍孝顺，一直希望退休后能陪妻子游遍全国。然而天意弄人，在他即将退休时，妻子却不幸患上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常年卧床，最后只能靠呼吸机呼吸。以病房为家，两人默默相守了12载。

　　两位老人结缡于上世纪60年代，已经携手走过近半个世纪的人生沧桑。他们用行动诠释了婚姻的真谛——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众人因此感动不已。昨日，记者与老将军张炳生展开对话。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您觉得这辈子亏欠伍姨太多？

　　张炳生（以下简称张）：军人的妻子是很苦的。婚后第三天，我就离开她到农村去训练民兵。1964年，大儿子出生时，我率部队在野营拉练；1969年，二儿子出生时，我在广东韶关独立团一连。生二儿子时，已过了预产期，是她自己上的医院，生下来有四五天了，我还不知道。医院的妇产科主任是韶关军分区一位副司令员的爱人，她后来得知我是该军分区下属独立团一连连长，回家便冲副司令员发脾气说“你们当兵的都没良心，老婆生孩子也不管”，副司令员将情况告诉了团里，我这才知道，匆匆赶到医院，儿子那时出世已经6天了。这几十年，整个家都交给她照顾。她一直没有怨言，默默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上学、看病、工作、结婚，我都没有操过心。

　　在我退休前，我跟妻子一起度过的春节屈指可数。1995年春节，在广东大瑶山隧道，是我与战士们一起度过的第33个春节。正月初三，我回到广州，她见到我时哭了。当时我跟她说，等我退休了，一定好好陪你，走遍全国。谁能想到，那时候她已经有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初期症状。

　　用眼神交流靠心意相通

　　记：伍姨做了气管切开手术后没法说话了，那之后您和伍姨如何交流？

　　张：她意识清醒，知疼知痒，就是全身动不了。刚上呼吸机没多久，她发起高烧，全身抽搐。我看了焦急万分，知道她有苦说不出，便用手轻抚她的额头跟她商量：“我做得不对或是你不同意，你就看着我，我做对了或是你同意，你就眨几下眼睛。好不好？”话音刚落，她看着我连眨了好几次眼。从此，被很多人忽视的眼神，对于我来说，有着更加沉重和特殊的意义。

　　2003年左右，那时她经常抽筋、胃痛、腹部痉挛，有时身上还痒。护工们问不准，只得我来问，尤其是腹部痉挛，我一问就准。其实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不舒服时她的面部表情会有些微变化，胃痛时她会微微皱眉，腹部痉挛时她会咬着牙。有一次，她感到身上不舒服，一直瞪着眼。看着她的双眼，我揣测着她的感受边想边问，结果问到“你是不是背上痒？”她终于眨眼了。挠对了地方，等她感到舒服了再眨眼睛，我才停了手。心意相通，一般情况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为治爱妻病看遍医书

　　记：平时您跟伍姨都聊些什么话题？

　　张：除了跟她讲讲儿孙们的近况，还经常给她读报纸，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闻。听到高兴的事，她会眨眨眼。有时，我还会将自己收集的关于她这种病症的最新研究情况读给她听，给她打气，希望她积极等待特效药的研制成功，一直说到她眨眼睛为止。为了她这个病，像《神经病学》、《神经肌肉疾病临证精华》等书籍和报刊上的相关内容我都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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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年只因岳父去世离开她三天

　　记：这些年伍姨的感染越来越少，而且没长过一个褥疮，您是怎样做到这点的？

　　张：针对妻子的情况，我专门摸索出一套护理方法。2005年下半年，她得病已满12年，上呼吸机也进入第六个年头。由于长期卧床，无论内脏、血管、皮肤在治疗护理上都进入了一个非常时期。为了让请来的护工能迅速进入状态，我编了本《护理手册》，对一些细节都做了要求。譬如：室温保持在18～20摄氏度；喂食前要用手试温；电热袋不可以直接接触皮肤，要包上毛巾；白天翻身要2人共同操作，防止损伤皮肤、气管内膜，损坏呼吸机管道；脚踝下面得垫上软枕，避免脚后跟受力过度；擦澡时，水内必须滴入醋或者酒，擦澡后，全身得抹上润肤露；早晚分别用日晚霜给她护理面部，并随时擦上润唇膏，防止嘴唇开裂等等。

　　《护理手册》最后还有一个“日常护理用品开支”，这是妻子每月的所有开销，最少要2000元。我有空时就去超市摸行情，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就买上一批。

　　记：现在护工有3人，这个数字是医生定的吗？

　　张：不是，是她要求的。2000年初，那时她度过危险期，我一下子瘦了好几公斤。她见了心里难过，就用眼睛要求我增加护工来减轻照顾她的重担。当时问她是不是要两个护工，她没同意，问三个时，她直眨眼睛，就这样随了她的愿。

　　记：这十几年里您有没有离开病房出过远门？

　　张：有过一次，前后三天时间。2001年7月，岳父过世了。当时我在病房的阳台讲电话，被她听到了。回到病房后，她一直盯着我看，于是只得将实情告诉她。我跟她说，“我就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让孩子们回去送葬，好吧？”她睁着眼睛不同意。“你是要我亲自回去吗？”她眨了眨眼。于是，我按她的意思回到湖南老家。而平时出门，我都要事先征求她的意见。眨一下眼，就表示同意了。如果眼睛始终睁着，就是不同意，我便留下来陪她。

　　记：家人们支不支持您？

　　张：我有两个儿子，已成家多年，也在广州生活。老家的一些事情他们抢着帮我关注处理，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每到逢年过节，他们会到医院这边来聚聚，照顾妈妈，顺便让我去郊外钓鱼调整心情。家里的积蓄都花在妻子的治疗上了，多亏了儿子们的支持。

　　记：是什么支撑着你？

　　张：我做的事很平常，因为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互为依靠，结婚即为生死协定，照顾好她是应该的。从总部老领导到总队领导和老朋友都很关照我们，要是没有这些帮助和支持，我和妻子也不会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