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丁文亚 轩燕龙 实习记者 习楠

　　7月27日，北京市人大常委会通过《北京市河湖保护管理条例》，该条例将于今年10月1日起施行。

　　根据规定，在河湖管理范围内禁止建设妨碍行洪的建筑物、构筑物，禁止损毁堤防、护岸、闸坝等水工程建筑物、构筑物以及其他附属设备与设施，禁止围堤或者修建阻水渠道、阻水道路。

　　同时，在河湖管理保护范围内建设的影响河势稳定、危害河岸堤防安全和其他妨碍河道行洪的违法建筑物，逾期未按相关规定采取补救措施或拆除、恢复原状的，将强制拆除，所需费用由违法单位或者个人负担。

　　北京一些村镇有无妨碍行洪的建筑物和构筑物？这些人工侵占河道的建筑，究竟在灾害来临之际造成了哪些严重影响？本报记者选取了房山区周口店镇娄子水村进行调查。

　　丁文亚 摄 J145

　　洪水来了两堵墙也挡不住

　　一座拧巴桥堵了大水的道

　　2012年7月29日，艳阳高照。房山区周口店镇娄子水村，众多自发赶来的志愿者奋战在受灾现场，洪灾造成了一尺多厚的淤泥，清淤工作仍在持续。

　　几位年长的村民在娄子水村北河滩东南边一片树荫下休息，他们眼前是一个星期前山洪经过的河道，如今几近干涸。然而，洪水留下的满目疮痍仍然处处可见。

　　村民王志（化名）曾在娄子水村主街上开了一家餐馆。房子就在主干道边上，比路面高出一米左右。五六年前，王志一家搬回娄子水村的老房子居住。“这回要没这墙，我这房完了。”

　　王志的家原本紧挨着河道，洪水过后院墙只剩下一片瓦砾。王志回忆，2008年前后村里开始修马路，“照原来河道的底，能差两米。”随后，老王开始担忧，“那来洪水了我这房还要不要啊，就这么着把墙垒起来了。”

　　他的担心被证实了。21日晚，洪水溢出变窄的河道，漫到马路上，逐渐涨到王志家的院墙下，后来，干脆把院墙卷走了，但房子保住了。

　　石学英家可没能这样走运。

　　“两堵墙也挡不住洪水！”村民石学英说，她家在村东头。为了防洪，石学英

　　33岁的许振国是这次娄子水村救援的英雄。21日当晚，他一个人就沿着主街救出8位受困者。

　　身高1.89米，体重198斤的许振国，从村里的主街两侧先后救出了服装店一名本村妇女、熟食店夫妇、馒头店大人孩子共4人、限高杆上1人。“差点儿被解决了！”许振国说，这样的洪水他从未见过。

　　主街边上的馒头店葛素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洪水这么大？

　　21日当晚，葛素琴和家人挤坐在1米多高的馒头加工机上面，看着眼前黑乎乎的直径两米多的一个大漩涡，怀里的孩子吓得直哭。

　　对江西南昌人余玉梅来说，当晚逃生的经历让她永生难忘。

　　余玉梅的熟食店高出街面约1米。当天下午5点多，她在店里开始看着山上下来的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涨上来。

　　这时，一辆蓝色奥拓车车主把车停在门口。“我看着他烟刚抽了半截，洪水一下就连车带人冲没影了。”

　　洪水随后就漫进了熟食店。余玉梅说，她丈夫只关了一扇卷帘门，再想关另一扇门，已经来不及了，水很快就到了膝盖。

　　夫妻俩开始恐慌起来。这时他们想起店内用铁丝绑的一个木架子，平时不用的被褥都放在上面。“把被子、褥子都往下扔，”余玉梅说，丈夫摸起水里的菜刀爬上架子，开始砍房顶的彩钢板。“砍了半个小时，才砍出一个半米见方的洞。”

　　丈夫先钻了上去，可余玉梅过于紧张，爬了好几次都掉下来了。最终，在水漫到了一人高时，余玉梅爬上了房顶。

　　和熟食店的遭遇一样，娄子水村主街上的诊所、馒头店、熟食店、药店和小超市……全都遭到洪水的“洗劫”。

　　一位村民让记者看了他拍摄的几十分钟的洪水视频。洪水来临时，裹挟着车辆、冰柜、树木的泥水顺着主街肆无忌惮呼啸而下。这条原来的老河道，恢复了它本来的真面目。

　　视频显示，最高水位高出街面约2.5米。而洪水退去后留下的水印，也显示水位曾达到了这个高度。

　　主街水位最高到了2米5

　　家曾连砌了两堵院墙，相隔不足5米。但现在，家与河道平行的两堵院墙不仅全部冲毁，连院子里的各种物品也冲得不见踪影。

　　石学英说，算上院子里的物件，损失少说也有20多万。

　　记者到村民刘文静家时，几名房山的志愿者正帮助她清除家中厚厚的淤泥。

　　刘文静告诉记者，自己住的是哥哥的房子，家距河道还有20多米，并不直接毗邻河道。但这次还是受了灾，院中饲养的猪、鸡、兔都被冲走了。从屋内墙上的水印看，这里的最高水位也达到了2米深。

　　距离河道20多米为何家中还严重受灾？记者有了一个新发现：与主街不同，在距离刘文静家不远的村西北河道上游，有一座看上去非常别扭的桥：桥体横斜，硬是把河道的走向别了90度弯。

　　在村民的指点下，记者发现，正是从这座桥开始，西北方向下来的明河不见了，下游的河道一多半铺上了水泥板，娄子水村主街的下面成了暗河。

　　“当初这么修的时候好些村民不同意，人家不听啊。”村民张先生痛心疾首。他指着眼前的桥说，“你看看，都是顺着水流修，哪有这么拧巴着修桥的？这桥下就是河道的三根水泥管子，它跟水流的方向完全拧着，那洪水下来，就在这儿打旋，能不往村民家里灌吗？”

　　老张站在那座阻碍了河道通畅行洪的小桥上，指着桥西边的房子说，“你瞧那边，占了河道有六七米，都是后来填的。”他又向桥东北指过去，“那边的几间灰色的小房子，看见了吧？那块地原来也是河道。这条河道原先的两岸加起来，至少20米宽。”

　　根据村民的说法，被挤占的河道加上一座拧巴的桥，导致洪水来临时泄洪不力。

　　偷倒石渣河道变浅埋隐患

　　洪水冲的正是原来的河道

　　“要不是河道盖上了马路，洪水也不会进了家。”——这是记者在娄子水村采访时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在娄子水村，上点儿年纪的村民都知道流经村子的这条泄洪沟曾有多宽有多深。

　　“两边都少了近十米。”一位66岁的村民坐在垮塌的院墙外，对记者说，现在他乘凉的地方，就是原来的河道中央。

　　“你看到的主街，就是把河道都蒙上了。”老人们告诉记者，几年前的河道还有约20米宽，3米深，现在仅剩几米宽，水道出口改造成暗河。东河河道几年前被改造后，在东河、南河汇合之前近两公里的河道基本成了暗河，河面上铺设了半米多厚的水泥板，原本开阔的河面变成了公路和安置健身器材的小广场。

　　记者采访时，一辆标着32路的巴士从主街开过，卷起阵阵尘土。“以前是私人开的7路。”村民告诉记者，巴士从村南的市政路开过来，在主街与村子旧河道改成的主干道交会处拐弯，沿旧河道往西北去。

　　上游如此，下游也一样。

　　这样，约3里长的娄子水村主街，从这位村民所在的一处农家乐开始，延伸到安置社区健身器材的小广场，再到两侧都是小店的岔路口，一直到那座别扭的桥。这条洪水流经的“最繁华”的街道，正是原娄子水北河的河道。

　　“如果行洪的河道还在，水可能进家吗？”乘凉的赵大妈念叨着，“水平尺，这就叫水平尺。水奔低处走，你这处给堵上，它能不往家里走吗？”

　　离开娄子水村，记者在周口店镇瓦井村、大韩继、新街村采访时，村民们还频频提到一个词：石材。

　　记者看到，在这三个村落的连接处，数家板材厂临街而立。

　　村民介绍，这与房山盛产石材不无关系，这些工厂为建筑业提供各类石质板材，而生产板材会产生很多石材废料，废料中多是无法回收利用的细碎石渣。板材厂一度为如何处理这些废渣头疼。但近几年，村东的夹括河水位下降严重，裸露的河道成了处理石渣的好地方。很多板材厂便把石渣废料偷偷地倒入靠近山边的河道区域。从此开始，河道渐渐变浅，隐患也就此埋下。

　　“我们村那边的河道都快干了，很多年都没水了，后来河道被人越垫越高，河滩上种庄稼、盖房子的什么都有。”瓦井村南侧的尤家坟村村民老刘告诉记者，河道水位下降严重，人们甚至都快要忘记这里还有条河了。

　　老刘说，21日晚，当自然灾害来临时，山上下来的水势非常之大，村子里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水了。这些水本应是顺着夹括河顺流而下，但河道变浅，使得部分区域的水流非常容易地就漫过了河堤。

　　河道走不痛快，泛黄的洪水便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村庄，一时间，洪水由河道进入了村庄，冲向地势较低的区域。在这次洪灾遇难者名单中，有4人是在这个区域被发现的。J145 J207 J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