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 > 正文
伫立在台江的解放大桥上,望着桥下潺潺而流的江水,目光溯流而上。我知道,这江水在南平汇聚了东面的剑溪与西面的沙溪水,一路奔腾,过樟湖板、经尤溪口、历闽清,来到榕城,来到了我的眼前。望着潺潺流水,我似乎感觉,江水流淌,有如我的情思流淌。
目光随着江水溯流,把我带到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条江,是闽北连接福州的黄金水道。从南平到福州,清晨五六点左右登船,顺水而上,经过近10个小时的航程,船就到了台江码头。而从福州到南平,逆流而上,下午3点多钟登船,到了一个名叫水口的地方,船泊在岸边,静静等着黎明的到来,继续下一段的航程,下午1点多钟,船驰进了码头。有多少次,船刚靠岸,我就登上船,提下一壶母亲托亲戚买来的,再托船老大带来的虾油。抗战时期,为了躲避战乱,父母离开了家乡,山一程、水一程地到了这座山城,在这里繁衍着他们的后代。如同乡声难改一般,这口味也难改。习惯了虾油的味道,无论走到哪里,都念着虾油,炒菜烧汤,加上些许从故乡捎来的鱼露,如同找到了故乡的味道。如今,虾油已不再是我的菜肴的作料,但是我望见这江水,就如同母亲念着虾油一般,都是思乡情绪的表露。
我的家,坐落在剑溪边上那个叫小水门的地方,离延福门码头不足两里路。家很拥挤,两间板房全部靠在西面,烈日炎炎的夏日,房间真让人呆不下去。母亲在江边一侧搭起阁楼,阁楼很简陋,但它成了家里的餐厅。每天,我们都看着江边那一叶鱼排泛游江中,几只鱼鹰不时地从鱼排上起飞,俯身冲向江面发现的目标,叨上鱼儿后又返回鱼排,渔翁再从鱼鹰的嘴中把鱼儿挤出来。春或秋时,偌遇细雨,江面烟雨濛濛,一叶渔排孤寂地漂荡江面,那渔翁披着蓑衣,让人想起“孤舟蓑笠翁”的诗句,心中也荡漾着淡淡的愁绪。
清晨的江面,是一天中最为热闹和壮观的。那一张又一张用木头扎起的大大的木排,从我的眼前起程。这些没有任何动力的木排,在艄公们的摆弄下,顺服地向下游缓缓漂去。夜色将至,从上游而来的木排又泊在江边,夜色下,木排上燃起团团的篝火,艄公们烧着晚饭。这一切,现在看来都让人感到烂漫,富有诗意。可是对每一个排工来说,风餐露宿,有的只是谋生的艰辛。
江面最热闹的时节应该算是夏季。小水门是游泳的佳处,下午四五点钟,把自己的身子浸泡在江水之中,享受着清凉。江面上,会水的,如蛟龙,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让身子面朝天空,欣赏蔚蓝的天、飘动的云,一会儿又舞动双臂,拍打双脚,激起浪花;不会学的,花上2分钱,租上一个救生圈套在身上,大胆地戏着水;还有一些母亲牵着孩子们的手,不时地说“大胆些,对,就这样”!有些胆大的,冲出用浮标圈起的安全区,向对岸游去,我哥哥便是其中之一。尽管面对母亲多少次的提醒,他都答应了,但一见到江面就有一种向对岸游去的冲动。整个夏季,泳场是这座城市最具活力、最欢乐的地方。我时常泡在水中直到夜幕降临,家里人从阁楼上唤我回家吃饭。
这条江温顺,但也有桀骜不驯的时候。端午节前后的这段时间,山洪多发,雨落到了群山之间,尔后又通过千沟万壑,汇向剑溪、沙溪,又一路奔腾而来,在这里聚合,汇入闽江。在我记忆中,有多次洪水凶猛地向这三江汇合处奔来,水漫进了山城,城市浸泡在洪水之中,我的家也在洪水中飘摇。我们没有撤离,哥哥领着我通过厨房的窗口,用长长的竹竿打探着随洪水飘来的木头。洪水湍急,但我们似乎已经置之度外,只是一门心思地打捞漂木。如果进山砍柴,要花去多少时间与体力啊!现在,木头已近在咫尺,又怎能轻易放过呢?
站在江边上,江水依旧流淌,但岁月流逝,当初我所见的景致已经成为过去。航行于闽江的客轮没有了,小水门的泳场没有了,艄公艄排的场景没有了,鱼鹰捉鱼的情景也没有了……这些只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每每回忆起这些,有欢乐,也有痛楚。无论是乐,是痛,都是一种情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