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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老街——北正街的南段在新世纪到来之际,被拆得稀里哗啦,取而代之的是,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一样的宽阔马路和高楼大厦;今年,北正街的北段,已经纳入政府拆迁规划中,鲜红、斗大的“拆”字不再是一个“预告牌”,而是行将进行的“伟业”。
对于拆迁,我不想多说什么,说了也没用,谁也不能阻止这城市“暴发户”式的日新月异。只是一条老街的彻底逝去,让人情不自禁又一次缅怀过去的时光,无怪乎,“怀旧”成了时尚。
我很小的时候,常去北正街姨妈家玩。那个时候,外乡人还不多,北正街上住的都是“老长沙”。姨妈的夫家在北正街住了几十年,自己家的大平房,外面还搭个葡萄架,夏天时,大家坐在竹铺子上,摇着大蒲扇,嚼着酸甜的葡萄,极为惬意。姨妈的公公在街对面租了个小铺面,专门给人修钟表,我那时候看见他那满屋的老式钟表,觉得非常神奇。
能在北正街开钟表修理店,说明那里的老公馆多,只有老公馆里,才会有民国时的大木钟;只有老公馆的“遗少”,才可能拥有上世纪初生产的瑞士表。解放前,北正街的老公馆住户,多为官宦人家,像周南中学里面的李觉公馆、西园北里的赵恒惕公馆。当年的北正街在长沙的地位,如同北京的南锣鼓巷、上海的武康路,显贵云集。
我上小学后,识字渐渐多了,便开始注意北正街周遭那些阡陌纵横的小巷名。潮宗街、通泰街这两条街比较宽敞,有趣的还是那些曲里拐弯的小巷——真正的小巷,只能容一个人过去。有条小巷,叫水月庵,还是什么庵,没见过尼姑出入,我猜,巷子里的庵庙不是焚于文夕大火,估计就是“破四旧”时被砸了,只留下一个好听的地名。这个“庵”处于北正街南段,当年拆迁时,一是数码相机没有普及,二是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老巷保护,所以没有人给它拍下照片。随着推土机的运作,这条小巷一砖一瓦,连同它的名字,永远消失在地球上,仿佛从不在世间存在过……
北正街北端的长沙市第二工人文化宫原来是“左文襄祠”,边上的巷子就叫“左文襄祠巷”。我初中时常在文化宫后院的假山上玩,过了20年,才晓得那是左宗棠老将军花园里的摆设,便觉得自己唐突得紧。现存的与北正街相交的古巷,还有草药铺巷、晴佳巷、民主西街、红墙巷……可终有一天,它们也会像那个“庵”一样,消失殆尽。
当所有的城市长得一模一样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城市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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