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坐在修建中的迷雾桥上。

遇难者的母亲非常痛苦。

　　8·3大秦铁路火车撞人事故的背后：

　　洪灾致歉收农民急养家

　　事发前一周，涉事农民就曾被困在班车上过了一夜

　　迷雾河名副其实，尽管是个晴朗的傍晚，仍有大片的雾气升腾而起。

　　8月3日5时28分，因强降雨冲垮与大秦铁路并行的三抚公路便道，河北省抚宁县台营镇的村民越过铁路护网进入铁路，沿大秦铁路走到“卢龙北站——后营站”间的迷雾河铁路特大桥时，被停车不及的货物列车撞上，造成9人死亡、4人受伤。

　　这场悲剧过于沉重，值得我们去还原它。

　　文/图 本报记者张丹 发自河北秦皇岛

　　8月3日，秦皇岛地区普降大雨，电台里传来主持人的调侃：“这星期一共就下了两场雨，一场三天，一场四天。”

　　雨季，歉收，疾病

　　“妈，明天还有雨，别去了。下那么大雨，危险。”8月2日，沈丽专门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第二天有雨，别去秦皇岛干活了。沈丽的母亲今年58岁，一家人住在台营镇一村。

　　第二天4时半，沈丽的母亲起床到屋外看了看，并未下雨。她没遵守女儿的叮嘱，跟往常一样与同村的妇女们一起出了门，到城里去干绿化的活儿了，每人每天能挣50元。在火车撞人事故中，沈丽的母亲不幸遇难。

　　沈丽说，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事故发生前已经下了近十天的雨，她家靠近库区的几亩地全都被雨水淹了。“今年地里根本打不了几个粮食，如果再不出去打工，家里就没饭吃了。”这，正是她母亲不听劝告执意出门打工的原因。

　　8月5日傍晚，抚宁县迷雾河上，一片雾气从河面上升腾而起，能见度不超过20米。

　　事发地点迷雾村距离台营镇一村有四公里，距迷雾村村民介绍，雨季的早、晚，迷雾河附近都会有不小的雾气，这也是这条河被称为“迷雾河”、这个村子被称为“迷雾村”的原因。

　　8月3日凌晨5时半左右，迷雾河铁路特大桥上雾气弥漫，事发地点在大秦铁路的抚宁县北迷雾村段。9名遇难者中，8名是女性，1名是男性；受伤的4位村民全是女性。这些死伤的女性均在50岁~60岁之间，按理说已过了外出打工的最佳年龄，但她们还是选择出去，日薪50元。

　　一周前被困车中一夜

　　“要是有钱，谁还会在乎那点儿钱啊。”沈丽说，家里的经济条件非常困难，哥哥在外地打工，父亲患有腰椎间盘突出，没法干重活；还有78岁的奶奶需要照顾，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了母亲的肩膀上。

　　沈丽已经出嫁到了外村，但离娘家不远，在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同时，她会帮母亲分担一些家务活，回娘家给奶奶做饭，但这无法改变家里的窘境。

　　刘春华今年58岁，她61岁的大姐在事故中不幸遇难。她告诉记者，大姐生前不仅要赡养81岁的老母亲，而且丈夫脑血栓在家，女儿没有工作在家带小孩。“家里少了她根本转不起来，她说不去打工就没工资。”

　　事发前那晚，刘春华还跟大姐通了电话，劝她先不要去城里干绿化了，雨水大，不安全。

　　但电话那头的大姐说：“已经干了四十多天，还没拿到工资，工头叫我们要在8月5号之前赶完工，不然之前的工资都拿不到。”刘春华的说法得到了其他遇难者家属的证实。

　　沈丽向记者回忆：事发前一周的一个晚上，工人班车送工人们回村时，迷雾河河水上涨，迷雾河大桥旁的便道被淹，班车过不去，包括她母亲在内，村里的妇女们只能在车上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趟水过河回家。

　　而在事发前，接工人的车还曾绕行送工人回家，绕得很远。事发时，接工人的车索性停在了迷雾河对岸的铁栏出口处等她们上车。“我觉得是包工头授意让工人们走铁路的。”刘春华推测。

　　火车驶来，不知所措

　　遇难者家属普遍认为，正是由于大雨冲毁了迷雾大桥便道又无人抢修，才导致遇难者“无路可走”走上铁路桥，悲剧才会发生。

　　台营镇的多位农民向记者证实，当时迷雾大桥正在施工重建，迷雾大桥便道于是成了台营镇通往秦皇岛、抚宁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出路；如果不跨过迷雾河，前往秦皇岛需要绕行100多公里，前往抚宁需要绕行60多公里。

　　抚宁县交通局回应称，7月28日下午当地突降暴雨，大水漫过迷雾大桥便道1米多，交通部门在便道两侧拉警戒线，劝阻、安抚过往行人。此后灾情加重，县交通局组织人员进行抢修，但水流过大以至于不具备抢险条件。

　　据一位幸存者回忆，包括进城干绿化的工人在内，事发前上铁路桥的一共有两拨人。她说，在火车行驶来时，许多人都不知该怎么做，只是喊“火车来了，快蹲下”，他们的喊声让另一拨人躲过了厄运。

　　风，很大的风。——幸存者全玲现在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一阵随火车呼啸而来的大风。全玲的亲属告诉记者，尽管全玲在事故中没有受伤，但她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现在精神恍惚。

　　那天，当全玲一行人走在大桥时，自东向西迎面驶来一辆火车，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纷纷告知同伴火车来了。一行人便走到了铁道的北侧。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身后一辆自西向东的火车也疾驰而来。全玲赶紧蹲下，紧紧抓住了铁道旁的护栏，任凭强风吹过不敢有放松。然而，刚刚躲过一辆火车，一些人脑子已发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卷进了气流。

　　全玲看到有两个“东西”被吹飞到桥下，之后她才知道，那两个“东西”实际上是两个距她不远的人。

　　正在协商补助金

　　8月3日上午8时30左右，事故遇难者遗体被工作人员抬出，守在现场的沈丽终于等到了遇难的母亲。“母亲早上出门时，天还没下雨，不然母亲也不会出去，因为下雨天根本开不了工。”她懊恼不已。

　　那天早上，老史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妻子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赶紧给工友们家打电话，出事了，赶紧来救人。”老史边打电话边赶往现场，最终找到了颤颤巍巍的妻子，把她扶下了铁路的高架桥。

　　25万，29万，38万……事发后，遇难者家属每天都能收到一个新的补助金数额。众多遇难者家属仍表示“无法满足今后生活的需要”。抚宁县一位政府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事故责任调查主体是铁路部门，政府方面正在与遇难者家属积极沟通，协商补助金的问题，善后工作正在逐步推进。

　　据了解，目前伤者情况稳定，治疗费用由医院、政府垫付。

　　（注：应遇难者家属要求，文中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