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强
最近几年,大量以中国机关政治为题材的小说风行,笔者虽然并不完全否定所谓“官场小说”的价值和意义,但是,却更倾向于认为:
官场小说的市侩主义,不仅仅指的是这种把理想主义、乌托邦精神和道德冲动看作是“天真”和“幼稚”的小官僚哲学,还包含了对官场小说为了迎合市场而极力营造的“黑幕叙事”的不满。事实上,“官场小说”吸引人的地方即在于,它可以满足人们对于社会权力阶层生活的窥私欲望和揭秘机关生活种种黑暗腐败的发泄冲动。在这里,不是对于政府的失望,而是对于“任何政治”的嘲弄和拒绝,成为官场小说市侩主义的最为突出的特点。
官场小说的市侩主义,一方面在生产对于中国政治的特定想象,一方面又是中国当前特定政治历史的产物。无论从什么意义讲,市侩主义之于乌托邦精神,都是一种无耻的堕落和思想的失败。不妨说,从这样的角度来说,官场小说的兴盛背后,是中国社会政治伦理的崇高性不断被购买、贩卖的后果。正是社会主义神圣感的消失、说服力的消解和公信力的崩溃,才能养育官场小说的市侩主义意识。当人们只相信资本所钩织出来的自私自利的冰冷逻辑的时候,也就自然有了官场的腐朽,以及官场小说中人们对尔虞我诈的“甄嬛术”的叙事热情。
显然,官场小说确立了一种丛林生存的天然合理性,同时也就让人们不再去关心现实政治的合理性问题,而是通过深深地政治失望情绪,来遗忘现实、丧失对政治公正的寻求欲望。简言之,官场小说通过市侩主义的书写,来把拒绝政治当作是现代人的合理生活——这其实乃是把人们从谋求合理政治形态的轨道上一把推开。(本文摘编自《人民论坛》第373期,作者为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