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商报记者 蒋荣耀

　　 8月7日，本报A5版发表《为蛇口留下工业文化印记》的长篇报道，引发读者和网友广泛讨论。深圳的城市规划设计界有关专家，也对这个话题表示浓厚的兴趣：“保护城市文化遗存，既需要热情，也需要责任。在深圳进入城市更新速度加快的时候，媒体推出这样的话题非常有意义。”昨天下午，记者邀请综合开发研究院城市经营中心主任研究员李津奎、雅克兰德设计顾问有限公司总经理吴文媛和蛇口工业区土地规划发展部项目经理金哲在新时代广场进行了小型的座谈会，他们分别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深圳大学建筑系洪勤老师因在外地，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

　　 蛇口是一片有“主人”的土地

　　 李津奎 综合开发研究院城市经营中心主任研究员

　　 关于中国的历史记忆，如果谈到两千年，我们必须要提到西安；如果谈到二百年，我们必须要提到上海；如果谈到最近三十年，那就必须提到深圳了。

　　 我们能想象西安拆掉古城墙，上海填掉外滩吗？同样，我们也不希望深圳有一天把所有改革开放的记忆都抹掉。

　　 谈到文化留存，蛇口有这个使命。今天很多人已经不了解蛇口，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有很多工厂，但是它们和蛇口的意义不一样。袁庚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没有任何制度支持和法律保护的情况下提出建蛇口工业区，这和今天遍地都是开发区工业园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蛇口的很多举动是有破窗意义的，所以我觉得蛇口的东西要留，值得留。刚才我专门去看了这个“留下工业印记”的图片展，我还看到很多有时代特色的实物，真的觉得很棒。这个事是自下而上由一些老蛇口发动的，让我觉得蛇口是一片有“主人”的土地。你不觉得在今天的中国，很多地方就是缺乏“主人”吗？所以我对蛇口在城市更新中的保护有了信心。

　　 城市更新 不可以“清零”

　　 吴文媛 雅克兰德设计顾问有限公司总经理

　　 我也算是老蛇口了，在蛇口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其中近十年是在蛇口工业区的规划部门工作。只有老蛇口人才知道，蛇口工业区是靠6000万港元贷款发展起来的。因为没有足够的实力，困难太多，在发展的过程中必须妥协。但是，这种妥协也造成了蛇口的丰富性，就是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可以在这里驻扎，不同学历阶层的人住在一起。比如作为规划设计师的我和一位港务工人就做了许多年的邻居。你们可能看到图片展上三洋新女工走下车的照片，可是你们知道吗，她们和我们一样可以分房。这样的融合，这样的丰富性，今天的城市居住生态已经很难找到了吧！

　　 在我看来，十几年前的蛇口对我们的今天是一种批判。所以我是极力支持蛇口做好保护和留存工作的，现在很多地方的发展速度非常快，但是有哪一个城市是在一张白纸上画起来的呢？我们现在很多地方的主政者，不仅喜欢算经济账，而且总想达到最大值。他们也很少想过去接受和承认前面的人，总是希望把前人的东西“清零”，造成巨大的财富浪费。

　　 在蛇口的工业文化包括历史留存问题上，我并不支持建设博物馆然后装一些照片实物这样的主张。我希望的是“一面墙”、“半堵墙”这样的理念，蛇口的记忆不应该放进博物馆，而是随时随地可以看见的。

　　 留存蛇口无形的历史财富

　　 洪勤 深圳大学建筑系

　　 城市应该留存记忆，这是毋庸置疑的。中国自五四以来，破坏的东西太多，似乎不善于保护各种有形和无形的历史遗存。

　　 这里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客观的因素是中国的人口规模从建国初的4亿5千万猛增至1980年代初的10亿，同时城市化的进程却被户口制度人为地压制住了，期间还有“上山下乡”的逆城市化过程。以至于改革开发以来城市发展很快，深圳早期的历次总体规划总是严重地滞后于现实的人口规模。中国城市化还未完成，按国际上城市化发展的一般经验，将来像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这样的中心城市人口数量还会继续增加。我甚至认为到本世纪中期深圳人口上3000万人口并非不可想象，因为到那时我国的人口将在目前的水平上至少再增加2亿。所以，我觉得在中国城市建设的过程中，保护的任务就非常艰难，需要有创造性的思维，要走符合中国国情的城市化发展道路。

　　 具体到蛇口，我个人觉得保留几栋厂房与否并非最重要的事情。蛇口的工业遗存当然是有价值的，蛇口的工厂确实是中国改革开放史的重要见证。但是，蛇口对于中国，最大的价值是从改革开放之初，在这块特殊的土地上所留下的精神财富，是一种价值观。比如，蛇口“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还有当年袁庚让蛇口人民充分拥有知情权、质询权、监督权和选举权的改革尝试，这样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价值观，可能才是最值得今天蛇口人留存下来的东西。

　　 蛇口每个角落都该有历史印记

　　 金哲 蛇口工业区土地规划发展部项目经理

　　 在城市更新和产业升级中，让工业文化的痕迹得以留存，是世界很多经典城市更新案例的改造方式。我希望，蛇口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工业区和工业文化的历史印记，而不是把蛇口的历史文化放进博物馆。

　　 蛇口有它的历史和文化需要保存，但也不可能把旧的东西全部留下。在更新开发的同时注重保护，在保护的基础上把文化延续下去，把城市的新功能和传统文化融合起来，这是我们在做城市更新规划时所坚持的准则。

　　 从城市特色的角度看，注重留存城市的历史文化遗迹在快速发展的今天尤为重要。今天我们的城市发展得太快了，出现颇受诟病的“千城一面”现象。但是城市里真正有魅力的地方都是有历史有故事的，比如北京的三里屯，上海的田子坊。

　　 蛇口在城市改造过程中也秉承这种理念，目前完成的南海意库、创业一号和壹间公寓，就是在原来的旧厂房和旧公寓上进行的改造。目前正在规划的耀皮玻璃厂，我们去看了，当年的厂房结构还是非常好，我们希望不是全部推倒，而是在保留的基础上继续改造，赋予新功能，打造工业印记明显的地标性片区。

　　 我希望蛇口的物理空间能够成为一个展示蛇口工业区历史和文化的窗口，走在蛇口，每一个角落都在静静地讲述着蛇口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