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文献资料分析,北京山区共有山洪泥石流沟2280条,分布在房山、门头沟、怀柔、密云、平谷等7个区县。
上周末,记者沿《北京山区泥石流分布图》按图索骥重点走访了怀柔等地泥石流危险区的农家乐和度假村。
记者看到,大量的自驾游市民挤爆了这些泥石流危险区河沟两岸的旅游点。在“虹鳟鱼一条沟”等一些知名的度假村,即使不是节假日,也是车满为患。但另一方面,以往宽敞的河道变成今日的农家乐一条沟,不少度假村的“亲水”主题,让原有的河道几乎面目全非,水泥板或钢筋木板搭起来的农家乐平台,将河道一段段截堵成蓄水池。红火的度假村,是否需要摆脱这种危险的“亲水”情结?
农家乐雇员:度假村占了泄洪道
在怀柔虹鳟鱼一条沟的长园村一家饭店门口,记者看到,河道一侧改建成了停车场,另一侧则是一处有异国风情的酒店。
记者从山道上的公路到达酒店,必须穿过跨河的木桥。酒店靠河道的一侧下部,则用斜撑的支架搭建起走廊。
“老板是北京的,我们只是给人打工的。”一位身穿白色厨师制服、年约6旬的长者对记者说,他们都是长园村居民。
“这里以前发过大水吗?”记者问。
老人点头。
“现在再发那时候的大水会受影响吗?”记者又问。
“会!”老人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记者追问。
“一棵杨树要倒过来,往这儿一横,不就糟了吗?”老人又解释了一句:“说有就有,没谱!烂柴火不堵就不会淹……”
据村民介绍,兴建度假村之前,泄洪道宽度超过目前的两倍还多。
“从那棵大栗树根上起,一直到那边。”老人一努嘴,目光朝向停车场距河道边约4米多远的一棵合抱粗的板栗树。
而他所指的另一边,是度假村在河道边新建的小楼。“这儿不盖楼吗,才用石头垒起来的。这里原来都是河套。”老人介绍,“河套”,就是记者所看到的度假村所在地,是原先河道弯曲所围住的部分。
指着下游方向的一块地,一位当地村民告诉记者,这属于被附近一家知名度假村的私人老板“征用”。记者看到,那里直接在河道上盖上了水泥板,改建成了停车场。
老人表示,在“河套”上村民顶多种些庄稼,自己家要盖房,肯定在高处盖,不会选择在这些河滩附近的地方。
谈及前些天的暴雨,老人笑着说:“要是发房山那么大的水,那可就不得了!那就得全淹了!”
7旬村民:不塌方没事儿
提起记忆中的洪灾,长园村附近一户农家乐74岁的老太太对记者说,除了最近一次1998年的暴雨,记忆中怀柔区最大的洪水发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1998年那次算不小,有一处滑坡了。那时候水位这么高,没事儿,可当年还没盖这些房呢。”老太太指指脚下。
“六几年下暴雨,尽出垄坝,这儿扒一块,那儿塌一块,那可邪乎了。”老太太对记者说:“不垄坝没事儿,要一出垄坝啥也别干了。”
老人所说的垄坝,就是指山体滑坡后的塌方导致堰塞湖的情形。对此,她表示虽然农家乐给她家带来不菲的收益,但她自己仍然有些不放心。
“当初好几个人,瞅着都不敢在这河套的大石砬子上盖房子,我儿子非要修。我说在咱们池子里养鱼,他说不,就修了。从修了到现在倒没发忒大水,就是鱼池进过两回水。”老太太说,只要不塌方,不堵,就没大事。
老人说,从长园到莲花池,这一趟线的农家乐和度假村都在河套上建,原先这些地方很多都是泉眼。“峰上引下来的水,我们这里的水最好,都是泉眼水,没有河套水。夏天冰凉,冬天冒热气。”老人表示,因为建了太多的房,现在的泉水已经很少了。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与上了岁数的人不同,年轻人的想法中,并没有历史上天灾带来的阴影。
在虹鳟鱼一条沟下游的一家度假村,一位四十来岁的女老板告诉记者,这里刚经过两周多的防汛,本周可以开始接待游客了。对于在河滩上建度假村的问题,她对记者明确表示:“水再大应该也不会有事情。”记者看到,河道的水位上涨已经超过最低的一座鱼池的高度,该度假村的员工还在不断地从鱼池往外扫水。
记者看到,部分度假村建在远离河道以及地势较高的地段,但也有包括知名度假点的酒店在内都是夹河而建,泄洪河道的最窄处仅有四五米宽,一些河滩地也改建成了停车场。
民俗户:与“龙王”争地盘难避灾害重演
相对于其他人,北京一位农家乐民俗户王先生对风险有更深的认识。
在王先生的印象里,1972年7月北京市北部山区就有一场暴雨,“与今年7·21暴雨不相上下,距今整整四十年。”
据他介绍,1972年7月26日至28日,受7203号台风影响,在潮白河流域北京北部山区燕山山脉西段,军都山的迎风坡怀柔、昌平、延庆一带,发生了一场大暴雨。暴雨中心枣树林的一次降雨量为518.3mm,历时42小时50分。降雨量大于200mm的雨区范围为1830平方公里,暴雨强度很大,枣树林最大24小时降雨量479.2mm,为北京地区实测最大记录。军都山迎风坡的小山沟暴发了百年来罕见的大洪水和泥石流。
“洪灾自有老天爷的不是,也有我们人类的不该。老天爷的事我们管不了,但我们人是最聪明的动物,就不能说管不了了。”王先生说,“如果当山洪倾泻下来时,河道被民俗旅游设施占据,无法行洪……遇上这样的事,不死人那才叫怪呢!”
王先生自己是民俗户,也经常到京郊其他的一些农家乐“取经”。他发现,一些地方的人“胆子越来越大,敢与龙王争地盘。”
他忧心地说,“一些旅游设施就建在河道两旁,根本没有给龙王爷让道的意思。试想,如果房山区的暴雨发生在这些地方,情形又该是怎样?恐怕1972年的灾害又要重演了。”
作为民俗户的一员,王先生认为,郊区农村大力开发农家乐项目,毫无疑问是一种经济增长的途径,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但是农家乐的开发应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任何一种短视的急功近利的开发都是一种“自杀”行为,是对自己和后人不负责任的行为。
野三坡:
亲水客栈损失最为惨重
提起野三坡、苟各庄,虽然地处河北,但由于交通便利又紧邻拒马河上游,成为很多北京人休闲度假的选择,因此这里农家院、小客栈林立。但平日里紧邻河边、景观最为“亲水”的客栈,成为近期暴雨来临时受灾最为惨烈的地方——房倒屋塌、残垣断壁,甚至一些看似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的楼房也因为洪水掏空了地基而坍塌。
在苟各庄,两座各塌掉一半的三层楼房就呈现在记者眼前,此处离河水岸边虽有百米,但由于所处位置还属于河滩,相对水面地势仅稍高一两米。同时,由于楼房在岸边像大坝一样横向排列,洪水来临时也受到了更多的冲击,加之地基位于河卵石上,水流很快将下面掏空,致使楼房整体一侧出现了十余米的坍塌。而大楼前低矮的农家院,在洪水后已经基本无法辨认,部分建筑只剩下地基和水泥屋顶。
野三坡的一位赵姓老板在河边经营皮艇、竹筏的水上娱乐项目,他告诉记者,以往每逢周末生意兴隆。而现在,别说竹筏了,连家中那几十只擅长水性的鸭子,也不知冲到了哪里。虽然洪水来临之前村上的干部有过通知,但年年预防而未至的洪水,让很多人丧失了警惕性。
老段的农家客栈就在野三坡拒马河南岸的大桥旁,山洪来时他带着十多位客人跑上了山坡,次日清晨水势退去才回到了家。三层的小楼,第一层布满淤泥,家电、家具被冲得精光。老段说,他算是幸运的,他家前面临河的农家客栈损失更是惨重,不但屋里的东西被冲跑,就连新买的汽车也在灾后没了踪影。
农家乐:
不能“要钱不要命”
根据多年经营的看法,王先生认为,一些地方的农家乐在旅游资源保护、环境保护、安全等问题上均存在严重隐患。
“从旅游资源的层面讲,农家乐项目所依托的资源无非是自然资源和环境优势,人们造访农家乐大都是冲着旅游资源的优美环境去的。但是很多农家乐的开发者为了占有这部分资源,将其过度开发利用甚至私有化,破坏了自然风光应有的美感。”王先生说。
而从环保方面,这些依托较有利的环境发展起来的农家乐,多为个体经营,几乎没有什么环保设施,对水源或多或少带来负面影响。
在长期被人忽视的安全层面,他认为,农家乐私搭乱建行为破坏了河道的完整性,给汛期防洪带来隐患。这也是很多农家乐所面临的问题。盲目的开发、随意地搭建,不仅破坏了自然环境,也违背了自然规律。河道肆意堵截,一旦山洪暴发,将后患无穷。
王先生呼吁,农家乐必须做好科学利用和整体规划,不能“要钱不要命”。J145甘南 摄 J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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