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苏朗 著名漫画家 原中国连环画研究会理事

　　连环画——多少人曾经的记忆

　　苏朗和年丹增的儿子在交流(翻拍)

　　在上世纪，连环画伴随着人们走过童年的日日夜夜，也留下一段段和连环画之间的故事。

　　喜欢连环画的人，并不知道一本本连环画背后的苦与乐，更不明白一本连环画诞生的全过程。从文学书籍，到图文并茂的小人书，连环画是怎样创作绘制出来的？

　　苏朗是人们所熟知的著名漫画家，在数十年的艺术生涯中，他不仅在版画、漫画、插图上取得了很丰硕的成果，而且在连环画上也收获颇丰。上世纪六十代他创作绘制连环画《金瓜和银豆》，到八十年代，苏朗作为中国连环画研究会的理事，先后参与绘制了《草原歼匪》、《马五哥和尕豆妹》、《桥隆飙》、《肋巴佛起义》等连环画，也经历了连环画从繁荣到停滞再到鼎盛、低谷的全部过程。

　　今天，苏朗先生给我们讲述鲜为人知的连环画故事。

　　不得不说的《九色鹿本生》

　　连环画其实就是连续画，就是用多幅图画连续叙述一个故事或事件的发展过程。这并不是西方的特产。早在两千多年前，中国人就开始用连环画了，比如在汉代画像石，在马王堆的汉墓上，在魏晋壁画上都出现了这些形式。尤其是马王堆的漆棺上，绘制了“土伯吃蛇”、“羊骑飞鹤”等连续性图画，展现一个内容的不同进程。

　　要说甘肃连环画，就要从敦煌莫高窟的257号洞窟一组壁画《九色鹿本生》说起。它已经具备了连环画的雏形。《九色鹿本生》是佛教故事，故事说一个掉入河中的溺水人，被九色鹿所救，谁知这人却恩将仇报，为贪图悬赏，而捕捉了九色鹿，最后鹿在国王面前痛斥溺水人的卑劣，而被国王放归山林。

　　这组壁画用九个画面叙述整个故事。人物形象的刻画上，用遒劲有力的线条，增加了物体的质感，展现古代画工们精湛技艺。在丝绸之路沿线，其他地方也发现和《九色鹿本生》相类似的故事，但在鹿在面对国王时，都是鹿跪倒在国王前哀告，唯独敦煌九色鹿站在国王面前痛斥溺水人。这个细节不仅反映了古代画工的高超技艺，而且也流露出他们心中对九色鹿的同情和赞赏。1988年到1989年之间，甘肃人民出版社还出了连环画《九色鹿》。

　　甘肃的古代连环画除了敦煌壁画的《九色鹿本生》外，在定西博物馆还保存着一本明代《孔子圣迹图》，这是现存最早的孔子连环画，比山东曲阜孔庙圣迹殿的石刻要早147年。

　　从1978年到1985年之间，是连环画的鼎盛时期。这期间，王天一创作了《枫洛池》、李明强创作了《丝路花雨》、董兆惠创作了《一对金耳环》……除此之外，宋武征、李鼎元、张学乾、成冠伦等人也创作了大量的连环画作品，有些作品在全国连环画美术类项目和1986年甘肃省连环画评奖中获奖。这要算甘肃连环画事业的鼎盛时期。这些是甘肃连环画的历史发展情况。

　　一次艰巨的创作任务

　　在1985年后，连环画逐渐走向低谷，即便如此，1994年，由于忠正和曹昌光主编，集合缪印堂、江有生、王宇、铁钧、裴广铎等名家的《漫画丝绸之路》一套7册的连环漫画仍旧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这不仅是第一本形象地、系统地、全面地反映丝绸之路的大型图书，而且用中、英、日3种文字出版。这是甘肃连环画史上规模比较巨大的作品。

　　我接触连环画创作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当时，甘肃人民出版社将我省著名作家赵燕翼创作的民间故事《金瓜和银豆》改编成为连环画，我负责绘制。当时，条件非常艰苦，连环画、漫画的创作大部分是业余时间进行的。我的正式工作是报纸编辑，每天只有在完成单位的本职工作后，才能忙里偷闲去作画。

　　1980年，我和郭文涛合作绘制了《草原歼匪》，这套连环画分为上中下三册，共有400多幅插图，反映了甘南草原上清除国民党残余势力的故事。接着，我又绘制了《西安事变》、《马五哥和尕豆妹》等连环画作品。

　　这当中，我的业余时间全部投入到连环画的创作，到了上班时间，依旧为单位上的事情忙碌不休，虽然累却很开心。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连环画。小时候经常把省下来的零花钱用来购买自己心爱的“小人书”。上小学时，一学期下来，语文课本的空白地方，到处都是我仿照小人书画的画。

　　在创作过程中，《肋巴佛起义》是我最费心血的一本。1983年秋天，我接到创作脚本的。那时，甘肃人民出版社一位领导亲自和我谈话，主要强调了创作任务的重要性。不用说，我也知道，肋巴佛是甘南农民起义领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谈完话，没有压力，只有兴奋，为自己能接受到这样一个任务而感到兴奋，说明这是一种更高层面上对我的认可。我老家在湖北，1957年从西北师院毕业分配在甘肃工作后，就把甘肃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但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甘肃人，对甘肃许多地方的生活情节都了解得不够。

　　这是一次艰巨的创作任务，为了创作好《肋巴佛起义》，我决定跑一趟甘南，实地体会当地风土人情，自然地貌，建筑城池。

　　苦战三月，拿出一本连环画样稿

　　下去前，我做了些功课，初步把目标定在和政的松鸣岩和甘南的合作这两个地方。决定先去和政的松鸣岩寺，那里是肋巴佛坐床的地方。

　　那时，单位上公休假并不像现在这样。我只能利用单位轮休机会下去，完全是自费，自己掏腰包。那个时候，车差，路况也不好，辗转走了两天，才到松鸣岩。

　　到松鸣岩已经是1983年的12月份了，隆冬时节，气温到了零下。我先到了距离松鸣岩不远的村庄上，和村上有关的人取得了联系。比较幸运的是，意外地找到了肋巴佛亲戚，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听说我是来了解采访肋巴佛事迹的，热情得很，我吃住在老人家中。

　　第一次上松鸣岩时，天气冷得不得了。我拄着一个木棍，踩着积雪，就上山了。隆冬时节，山上空旷而寂静，顺着山路进入寺院，里面空荡荡的，过了很久，看护寺院的人才来。我拿着画夹对大殿、回廊、佛桌上油灯法器等都一一写生。手冻得不成，画一会儿就要在口袋中捂一阵。

　　就这样，白天我时而到寺院，时而到周围山中，晚上听肋巴佛的亲戚讲述他们所知道的有关甘南农民起义的故事。最为难得的是，见到一张肋巴佛的照片，这是张非常小的模糊照片。通过这张照片，顺利解决了人物造型的问题。再加上通过肋巴佛亲戚的口述对比，对肋巴佛的性格、外形特征，有了明确的把握，勾画出了正面、侧面、半正面等多角度的人物头像造型。

　　最为幸运的是，我还通过乡亲们找到肋巴佛的战友年丹增的儿子。年丹增是肋巴佛的战友，也是甘南农民起义骨干，后来不幸牺牲。根据他的讲述，我塑造了年丹增形象，为《肋巴佛起义》一书增色不少。

　　前期的准备工作结束，后期创作技巧也很多。我把收集到的素材加以整理，按照故事发展的情节进行分类，在构图上创作许多不同视角图像，按照需要的不同进行选用。最后，再对画稿进行润色，实现文字和图片完整统一。

　　创作花了三个月时间，基本把我所有的业余时间投入了其中，废弃了近百张草图，终于完成了创作，画稿的纸张是出版社统一提供的，是16K大的。这是我比较满意的一本连环画。这本书在1986年甘肃省首届连环画评选中获得了一等奖，先后印制12万册，还出了藏文版。

　　如今连环画已经渐渐远离人们生活，成为收藏家们追逐的对象，人们对连环画越来越陌生，我讲述连环画的故事，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连环画的往事。

　　文/图本报首席记者王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