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守山的人”

　　时值八月，烈日炎炎。

　　站在残损的山体下，65岁的刘占恒手搭凉棚，眯起双眼，仰头看着滑坡处暴露在外的面目狰狞的土石。这位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守山人，在这里已经坚持了20多天。

　　房山区卧龙村从南到北绵延10公里，分为六个自然片。其中，谢家沟自然片的一处山体在7月21日那场特大暴雨中，曾经发生小规模山体滑坡。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当日，山里紧邻滑坡处的7户人家被迁到山下的村委会暂时避难。这条上山的小路，因为危险被临时封闭了。但是，迁出来的这7户人家放心不下自家地里的粮食和院子里的牲畜，几乎每天，他们都要走过这条危险的山路，上山回家看看。

　　刘占恒是村里一名普通的老党员，大水过后，他自告奋勇每天义务坐在山脚下守山，陪着每一位回家的村民走完这段山路，确保他们的安全。

　　清晨七点，天刚蒙蒙亮，刘占恒就赶在村民出门前，沿着塌方的路段开始上山巡视了，提前踩点儿是他每天必做的工作。只见他猫下腰，用手戳戳山上的土，看看有没有松动的迹象，再感受一下土里的湿度。

　　“我是一个守山的人。”刘占恒很得意自己对山体塌方的判断一向很准，“哪里的土一碰就‘扑嗒’‘扑嗒’往下掉土末子，一般一两分钟后，这一大片土就有可能从山上整个掉下来。”

　　八九点钟，村民们陆续出门了。刘占恒一一送他们上山。（下转第二版）

　　（上接第一版）一百多米的山路不长，但很窄，只有约半米宽，到处是小石子儿，而且山势很陡，关键的几步需要手脚并用。每次，老刘都走在前头，让村民在自己身后跟着。遇上回家取个东西耽搁时间不长的村民，他会在门外一直等着，再把他们送下山来。

　　这条山路，刘占恒每天怎么也得打十几个来回。没人路过时，他就独自守在山下，坐在他自带的一块方形塑料泡沫垫子上，一口一口喝着保温杯里的水，眯着眼睛，仰头琢磨滑坡的山体。其实，他的家就在塌方山体的另一侧，离他每日看守的这条小路，走着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但他很少向家的方向张望。

　　晚上八点以后，村里的两位年轻人会来替班守夜。但真遇上事儿，年轻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老刘。

　　在大水刚过的一个晚上，刘占恒刚回家吃过晚饭，手机就响了。值班的小兄弟告诉他，67岁的村民谢殿起非要上山回家取药。

　　那天一直下着蒙蒙小雨，到晚上也没有停的意思。刘占恒担心山里的情况不好，挂了电话就直奔山脚下的“值班点”。

　　见着谢殿起，刘占恒挽起裤腿，还是那句话：“我在前面走，你跟着。”他俩冒着小雨，踩着泥泞的土路，一步一滑地上了山。刘占恒边走边认真地观察身边的情况。走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前方5米处的山体上有一些小土块正就着雨水掉下来。他大喊一声：“前面要塌！”立刻转身抓起谢殿起的胳膊就往山下跑。

　　两人刚往回跑了十几米，那片土坡果然坍塌了，石头和土砸在旁边一户人家的房顶上，瓦片被掀掉了一大片！谢殿起靠在路边的石头上，惊魂未定，“幸亏有老刘在我前面走，要不，我这条命也许就没了！”

　　刘占恒曾是房山区粮食局的一名老司机。他在粮食局工作了20多年，后来单位倒闭了，他便回到了村里。20多岁时就入了党，可刘占恒从没在村里担任过任何职务，在乡亲们眼里，老刘是个“爱开玩笑的热心人儿”。

　　54岁的村民齐文珍和刘占恒认识30多年了，“我们家盖房的时候，老刘特地跑过来帮我们背砖、沙子和水泥。好几十吨水泥，都是他帮我们一点点背上来的。”平时，齐文珍和刘占恒两口子经常在一起打扑克，晚上，他们还会在村里的空地上跳跳交际舞，“论跳舞，老刘的技术可很一般，我还经常教他呢。”齐文珍说，不过，自从当上了守山人，晚上老刘自然没空跳舞了。

　　水灾发生后，刘占恒主动找到村委会承担守山工作，没人要求他这样做，干这活也没有一分钱的工资。村支书齐术苍有几次给他送水，刘占恒都憨憨一笑，晃着自己生了锈的保温杯说：“不用，我自己带着呢。”

　　卧龙山下，夕阳有些慵懒地洒在刘占恒已不那么挺直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温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