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山寨银行行长”的二十年

　　央视网消息（网络新闻联播记者 王在华报道）“伟岭是个好孩子，利息一角一分都给你算得清清楚楚。”虽然已被判刑入狱，村民冯永泰依然习惯使用“伟岭”这个略显亲昵的称呼。

　　村民王金升甚至断言，冯永泰对王伟岭的评价可以代表全村人。在接下来的采访中，十几个受访的村民没有一人对王伟岭提出人品上的指责，“伟岭”两个字也贯穿了采访始终。就连许昌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教导员侯建芳——侦办王伟岭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的警官，也使用了“伟岭”的字眼。

　　王伟岭，河南省许昌县小召乡屯里村村民，曾任许昌县小召农信社屯里储蓄代办站代办员。2012年7月17日之后，许昌县农信社竭力对媒体澄清，2005年11月该社撤销屯里代办站，王伟岭同时被清退。法院的判决书被拿来印证这个说法：王伟岭在六年间非法吸储放贷1000多万元，2011年6月17日被抓，最终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获刑五年。

　　网上有人戏称：作为许昌“山寨银行”的“行长”，王伟岭无疑是成功的。而作为一个老会计，王的父亲王保恩却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认定正是那个决定把儿子毁了。

　　1991年，家里盖房子的时候，一个亲戚给王保恩卖了一个人情：让王伟岭去小召农信社屯里代办站试用一下，“能不能留用靠他自己的本事”。在当时村里人的眼中，农信社就是银行，里面的工作人员就是“商品粮”，类似于当今的“金领”。王保恩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王伟岭表现出的聪明伶俐也打动了农信社的领导，他被留用了。

　　接下来的14年，王伟岭在屯里村积累了优良的口碑。

　　“服务态度好”让村里人记忆深刻。无论是冯永泰还是尤令恩，村里的老人跑到屯里代办站就喜欢看到王伟岭，“每回都是笑脸儿，看着就舒坦”。

　　“说话算话”也是必须的。村民只要约好取款时间，到时候钱会点好候着你。

　　在村民崔玉成的眼中，王伟岭可贵之处还在于“知道变通”。“有一个村民的闺女得了急病，半夜去敲伟岭家的门，伟岭二话不说先拿自家的钱垫了出来，过两天才让那个人还了钱。”

　　凡此种种，让王伟岭成为屯里村和周边村庄好人的代名词。以至于，村里的老年储户认为：“伟岭就是信用社，信用社就是伟岭。”

　　王伟岭的“银行职员”生涯持续了14年。2005年11月，屯里储蓄代办站旁边的商户王俊民，替小召农信社工作人员往代办站大门上贴了一张“杂志大小”的告示，声明代办站撤销了。

　　没有人知道王伟岭当时的心情，就连他的妻子裴会霞也不例外。裴会霞只记得丈夫带回了代办站的招牌、点钞机、保险柜、算盘、账本等“老一套的东西”，继续在家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继续为村里的储户服务。

　　服务态度依然很好，钱款存取依然正常，国家粮农补贴还是分毫不差地代发，屯里的“金融秩序”看起来井然有序。中间也有年轻人因为打工款项的流动去临乡的银行存取款，也有人描述着现代化银行的豪华与舒适，但安全和方便让村里人依然围绕在王伟岭的身边。一连串的事实也让坚守者感觉是对的：崔玉成的姐姐，在小召乡邮政储蓄所存了2000块钱，取钱回去时路上被人抢劫；一个低保户在乡里领完低保回家的路上，也被人抢走。

　　屯里村的“金融秩序”在2011年6月17日被打破。屯里村的一名储户来到小召农信社之外的取款，被告知存单是假的。许昌农信社随后报警。

　　6月17日当日，王伟岭被抓，他的“山寨银行”也浮出水面，他为期六年的“行长”生涯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裴会霞开始跟着警方到处讨债。她惊讶地发现，按照信用社的说法，丈夫私自吸储放贷六年，盈余已有数十万元。裴会霞对丈夫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丈夫私自揽储是为了赚钱，那他为什么那么抠门呢？“家里都是烧柴禾，给他买身衣服都不让，连孩子的衣服都是捡亲戚的，赚的钱要干什么用？”裴会霞思量着，这倒是符合王伟岭最初的为人，“把公家的钱看得比啥都重要”。以至于裴会霞对外面的流言半疑半信，有人说：“王伟岭放贷是信用社默许的，还有人找他完成任务呢……”

　　对于这些“流言”，许昌县农信社进行了“坚决回击”。他们否认没有发公告，他们否认没有广播通知，他们否认王伟岭代发粮农补贴，他们否认自己有责任……他们唯一承认的是，王伟岭确实“威信非常高”。

　　作为专案组的全程参与者，侯建芳也认为“抠信用社不客观”，但他对王伟岭印象深刻。“往监狱里送的时候，他家里竟然找不到一条像样的大裤衩，他媳妇儿在集会上临时买了一条。”侯建芳还记得一句话：“王伟岭说，出狱后他会把欠人的钱全部还清，不欠人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