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京城 坐火车完成回銮之旅

开封柳园口渡口，慈禧銮驾由此北上回京。

慈禧一行进入北京（翻拍图片）

　　“慈禧回銮·黄龙旗下的过客”系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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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记者 朱金中 实习生 姚晨雨 文图

　　1901年12月14日，两宫銮驾终于离开了开封。

　　14日上午9时，銮驾从开封行宫启程，河南大小官员或亲自送行，或派人参加，场面异常隆重。据《庚子西狩丛谈》记载：“羽林仪仗，益觉整齐鲜耀。最可喜者，天气忽而开霁，旭日当空，融风四扇，六飞在御，一尘不惊。沿途旌盖飞扬，衣冠肃穆，但闻马蹄车齿，平沙杂沓声，互相应和。出城后，遥望河干，则十里锦城，千军荼火，仿佛如万树桃花，照春齐发。”

　　銮驾在黄河柳园口渡河，慈禧和光绪还在柳园口黄河岸边“设香案炷香奠爵，先祭河神”。祭祀完毕，慈禧和光绪等人登上龙舟，“文武官员、绅民父老，一体于河岸俯伏跪送”。

　　对于如此隆重的送行仪式，随行的吴永描述道：“太后面有喜色。两宫上御舟后，随扈官员、宫监兵役，以次登舟；旋于舟次传进御膳。时则天宇澄清，波平如镜。俄而千桡并举，万桨齐飞，绝似元夜鳌山，一团簇锦，徐徐移动，离岸北向。夹道军民，欢呼踊跃，举头延伫，望舟傍北岸，方始一同散队，分途遄返”。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作为大清的官员，吴永心情很不错，因为他很快就要被派往广东接受新的职务，但送行军民的“欢呼踊跃”究竟有几分真诚，是很有疑问的。

　　慈禧回銮，在河南境内两月有余，对官员来说，是灾难也是机遇，但对底层百姓来说，有大量摊派、徭役、贡奉要承担，绝对是个灾难，柳园口的送行，对于老百姓来说，会不会有点“送瘟神”的味道呢？

　　慈禧在河南境内的旅途还没有结束，过了黄河，当晚赶至延津。次日出发，下午进入汲县（今卫辉市）境内。卫辉知府、参将以及汲县知县等均到城南王福寺迎接。

　　据史料记载，在小小的汲县，慈禧一行的膳食也非常奢侈，“除供给太后和皇帝满汉席之外，还分上中下三等酒席，不限人数，凭支应局条据，厨房按等第供给，有的不吃酒席而让折价的，甚至还有折价后，再吃酒席的。以致杯盘狼藉，酒肉随地抛弃，挥霍浪费，笔墨难以形容”。伺候完了吃喝，知府于沧澜和知县谢蕃刚，在行宫守至半夜，以备随时召见，而免贻误。

　　第二天，慈禧一行从汲县出发，一路北上，12月20日，抵达河南境内的最后一站——彰德府（今安阳市一带），停留了一天，继续北上出河南境。

　　【讹诈贪官凑钱筹建西洋乐队】

　　12月22日，慈禧进入直隶（即河北），经邯郸、赵州等地，在1902年1月3日进入保定。

　　直隶是袁世凯的辖区，慈禧得到了袁世凯的热情款待。

　　在保定，慈禧入住的行宫是原来的直隶总督署，重新装修后让老佛爷入住。当然，美食、美景什么的也是能搞多好搞多好，只要太后开心就好。在这方面，山西、陕西、河南、河北并无二致，河北境内有关慈禧品尝、赞赏美食的故事也比比皆是。

　　但袁世凯不愧为洋务新领袖，和河南等省的迎驾相比，袁世凯准备的东西既昂贵又新鲜。除了传统的京剧外，袁世凯还特意给慈禧展现了洋务成果——西洋乐队。

　　对于看惯了吹拉弹奏的中国人来说，西洋的铜管乐器实在新鲜。这些金属做成的东西也能演奏传统的《春江花月夜》，这让慈禧大开眼界，直夸袁世凯。

　　早在天津小站练兵时，袁世凯聘请的德国顾问就将西洋乐器带进了北洋军，其中一名顾问建议袁世凯把军队中传统的长号换成西洋喇叭，编制号谱，供操练用。袁世凯下令试行后，发现效果不错，随后就购买了几件西洋乐器，组建了一支简单的军乐队。

　　为了回銮迎驾，袁世凯想搞一支完整的西洋乐队，但直隶财政拮据。“智囊”杨士琦自告奋勇，跑到天津钱庄宣称总督要把官银存到钱庄，但要先看看钱庄给其他客户的利息究竟是多少。为了让袁总督看到准确数字，杨士琦宣称要把这些数据抄录下来。随后，杨士琦拿着账簿，威胁那些将受贿银两藏在钱庄的官员，一举讹诈出百万两白银。

　　袁世凯大喜，立刻找人从香港代购一套完整的西洋乐器，经过突击培训，在保定为慈禧演奏。

　　趁着慈禧高兴，袁世凯赶忙保荐自己的好友徐世昌，说徐世昌迎接銮驾居功至伟云云，慈禧下诏将徐世昌调补为国子监司业。徐世昌自此开始进入中枢，很快就青云直上。

　　商部成立后，尚书由满清贵族载振担任，左丞（即副部长）袁世凯举荐了徐世昌，由于慈禧对其印象深刻，立刻应允。徐世昌由六品的国子监司业一跃成为三品左丞，整个朝野为之惊讶。

　　【最后一段路慈禧坐火车回京】

　　袁世凯为慈禧展现的洋务成果，可不只是西洋乐队这样的小把戏。

　　从西安到保定，慈禧的回銮之路都是坐在轿子上，很传统，但从保定到北京，慈禧是坐火车回去的，可谓开了“洋荤”。

　　慈禧选择坐火车，不仅仅是为了感受新鲜玩意，也是身体力行地告示天下，大清新政就是要学习西方，洋为中用。

　　但慈禧毕竟是慈禧，坐的是西洋列车，实行的仍然是传统规矩。根据钦天监官员占卜的结果：1902年1月3日的上午9点半是吉时，发车时间就定在这个时候，但占卜还认为，1月7日下午2点也是吉时，必须在此时到站。

　　这真是个无语的决定，火车晚点别说那个时候，就是搁在100年后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一分不差进站。这不是刁难袁世凯吗？

　　袁世凯特意找到负责列车运行的比利时铁路公司（当时芦汉铁路由比利时公司运营）工程师杰多第，要求他保证按时到达北京。见多识广的杰多第也蒙了，袁世凯只能绞尽脑汁去解释中国人所谓的吉时是怎么一回事，并且最后告诉他：准点到，报酬大了去，不准点，一分钱酬劳没有。可怜的杰多第只好带着列车员们反复推算，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到达的吉时为下午2点，那么出发的吉时就必须更改，要提前2个小时，即3日早上7点前全部人员上车。

　　经过反复磋商，慈禧最终批准杰多第的计划。

　　1月3日早上6点，天还很黑，卫兵们手执火把，把保定车站照得通明，慈禧一行开始登车。为这次回銮而特别装扮的火车头挂了21节车厢：其中9个车厢装载慈禧回銮途中收受的各地官员的“孝敬”，还有运送骡马车轿等物品的车厢；两节为王公大臣和朝廷重臣的专车；两节为慈禧和光绪的专车；3节分别为皇后和嫔妃的车厢；3节为太监宫女们的车厢；还有一节是李莲英的专车；最后一节为杰多第的事务车厢。

　　那个时候的火车时速慢，颠簸大，更不爽的是，回銮时随行的官员不少，包括筹备这次回銮专列的袁世凯都和大家挤在两个小车厢内。

　　途中，大家撺掇袁世凯等重臣去和杰多第商量，在中间站停靠时加挂一节车厢，好让这些上了年纪的大臣能舒服点。杰多第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多拉一节车厢也是拉，但加挂车厢时被下车散步的慈禧撞见，慈禧大怒，坚决不让加挂。

　　无奈之下，老佛爷在宽敞的包厢里舒坦，大臣们挤在一起生闷气。

　　1902 年1月7日下午2点，回銮专列准时到达北京马家堡车站。杰多第和袁世凯终于松了一口气。慈禧对杰多第的工作非常满意，命人奖赏铁路方面5000两白银，还赐给杰多第一枚双龙宝星勋章。

　　慈禧从马家堡车站下车后，坐上轿子由永定门进入北京城。途中，袁世凯亲帅精挑细选出的北洋军一路警卫，北京城的居民们都跑出来围观：跑出去“打猎”一年多的慈禧太后终于回来了！

　　当时的《泰晤士报》驻华记者莫里循在报道中说：“到处都挤满了中国人。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步兵队伍，举着许多銮旗，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紧接着是骑兵……而后才是銮驾……皇帝乘坐的黄色轿子装饰得并不豪华……皇帝……双颊深陷，肩窄胸扁，面孔瘦长，满脸戚容，看起来很虚弱……慈禧太后的轿子比皇帝的豪华，上面装饰着许多孔雀翎……她衣着华丽，戴着满族的头饰，牙齿脱落，显得苍老，没有给人留下好印象……所有随从都对她毕恭毕敬……”

　　莫里循的这段描写非常写实，透过这些文字，我们看到，在一百多年前的北京，一位统治中国几十年的老女人在民众的围观中回到了她的权力中心。

　　慈禧，大清国的最高统治者，庚子之乱，使她从不可一世的皇太后落难而为“乡姥姥”，性命几乎不保。她的时代，很多人以为在庚子年即将结束，但历史告诉我们，慈禧竟继续统治了中国整整十年。

　　慈禧的回銮之旅，是她的权力重新回归的一段旅程。唐德刚先生认为，回銮之后的慈禧，气焰低了，私欲也少了；年纪大了，把握也小了，明白“一国之事不再是一人之事”。慈禧最后的十年，尽管努力推行清末新政，企图挽回局面，但实在是太晚了，大清国已经病入膏肓。十年之后，也是在北京，清帝逊位，一个时代终于画上了句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