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静
二十五年前,年轻姑娘林梅满怀激情,与四位同伴一同走进了恢复重建不久的安泰县检察院。他们在与检察事业的休戚与共中,走出了泪水与欢欣交织的人生之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对足下这片土地爱得如此深沉……
仲正伟急匆匆地推开林梅办公室的门,只见桌上堆放着两大摞高高的卷宗和书,却不见人影。仲正伟转过身向走廊里喊:“林梅!林梅——”
没想到背后冒出一声:“在这儿!”
仲正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林梅正直起腰,从两大摞卷宗和书之间探出头。
在几个兄弟姐妹之中,仲正伟与林梅见面的次数算是最少的,因为他经常需要加班和出差。虽然仲正伟难得见到林梅,但他会经常听到林梅的消息,这些年来林梅所走过的路让他对这个外表柔弱的妹妹有了新的认识。
“你这是干什么哪?桌上堆得像座山似的。”仲正伟搬了张椅子坐到林梅对面。“没办法,从头学起呀。到刑检科以后,我就发现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了,经常是拿到一个案件,不懂的问题一大堆。我只得到处向别人请教,到处找书看。”林梅苦笑着说。
仲正伟忍不住安慰她说:“别着急,凡事都有个过程,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快适应,而且会做得很好的。”林梅感激地看着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说:“我差点忘了,前两天我跟你们科长说了,你办的那件受贿案当中,受贿人说钱是他老婆收的,如果能查清她老婆是在明知这钱不该收的情况下而收下的,她老婆就是共犯,让你再补充侦查一下。”
仲正伟从腋下抽出一个材料袋,递给林梅,打趣地说:“我今天就是来送材料给你的。你现在是监督我们的,你一声‘指令’,我们哪敢怠慢,这不,昨天我一直熬到后半夜,终于把她老婆明知的这一节查清了。”
林梅这才发现仲正伟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朱亚萍一定心疼了吧?”林梅指了指隔壁办公室,笑着说。笑容突然从仲正伟脸上消失了,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说:“我们……分居了。”
看着仲正伟默默离去的背影,林梅这才想起,仲正伟与朱亚萍看上去确实不大对劲,两人结婚都四年了,还没有孩子。林梅感到纳闷:仲正伟和朱亚萍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林梅不知道,外表豁达的仲正伟,其实内心正承受着难言的痛苦。
今天晚上经济检察科不需要加班,同事们全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办公室,仲正伟却挨到最后才出了门。他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慢吞吞地骑行在大街上。
回家吗?回家干什么呢?那个家,已经是没有一丝温暖了。这种寒意究竟从何时而起?仲正伟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与朱亚萍原本就不该走到一起。
进院以后的仲正伟与朱亚萍虽然没分在一个科室,但工作上的接触还是频繁的。科长常常让仲正伟把科里侦查终结的案件,送到朱亚萍所在的刑事检察科审查批捕和起诉。平均下来,两人每周至少见面两三次。
仲正伟接受朱亚萍,缘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一个初夏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仲正伟像往常一样在球馆里挥拍大战。这个球馆外面人知道的不多,因而几乎没什么看客,场子里很安静。
仲正伟沉浸在与对手交锋的酣畅之中。一连十余板的相持之后,一记有力的扣杀,球旋风般地弹出桌界。“赢了!”仲正伟兴奋地振臂高呼。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场外传来。仲正伟扭头一看,竟然是朱亚萍!
“你怎么在这儿?”仲正伟一边捋起衣服擦汗,一边诧异地问。
朱亚萍抱着胳膊,歪着头,冲着仲正伟笑:“我家住税务局隔壁,前些日子就听到这里有打乒乓球的声音,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一朵红云飞上朱亚萍的脸颊,她递过一条崭新的毛巾,笑着说:“给,用这个擦吧,看你的衣服,都快挤出水了。”
他赶紧转过身去,将毛巾伸进汗衫,擦干身上的汗珠。“嗨,舒服多了!谢谢你!”仲正伟长舒了口气,理好衣服,转过身来,发自内心地向朱亚萍道谢。
球馆外,树叶静静地垂挂着,一动也不动。知了停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唱着歌。仲正伟推着自行车,与朱亚萍漫步于洒满月光的林阴小道。
“你一般晚上都干些什么?怎么会有空来看球?”第一次在静谧的晚上与年轻异性单独相处,仲正伟竟有些语塞,想了半天才迸出一句白开水似的寒暄语。朱亚萍凝视着前方小路上的点点月光,幽幽地说:“我晚上没事干,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家里人呢?”仲正伟不解地问。
“父母在我五岁时就在一次车祸中双双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姐姐和我,前年姐姐嫁到了南山,现在……我一个人过日子。”朱亚萍低下了头,声音也轻了下去。“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的日子过得比谁都好。”仲正伟停下脚步,吃惊地说。朱亚萍苦涩地笑道:“那是装出来的。”
仲正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他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