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岁的国营粉店 准备退休了

　　52岁的国营粉店

　　准备退休了见习记者朱蓉 黄利飞

　　8月13日，长沙市北正街，国营工农兵粉店的招牌显得十分有历史感。记者 龚磊 摄

　　工农兵粉店的菜谱写在黑板上。记者 龚磊 摄

　　长沙市北正街要拆了，几乎每一栋房子的墙上，都盖上了“征”字的红章。目及之处，无一不是古老、破旧、萧瑟之景象。

　　如果没有街坊的依依不舍、没有老人的讲述与回忆，或许，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装载了许多故事的地方，这是一条充满回忆的街。

　　位于北正街深处的工农兵粉店，“国营”的色彩、斑驳的木门、老式的方桌、长柄的吊扇，还有短嘴的瓷包壶……尽管已经在这条街扎根，依然要成为历史记忆。只不过，这将是这一带人们心中无法抹去的印迹。■见习记者朱蓉 黄利飞

　　店名的变迁里都写着历史

　　8月，骄阳似火。坐落在通泰街与北正街交叉口的工农兵粉店，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来自天津，60多岁，吃过牛肉米粉之后，动情地说：“还是原来的味道。”半个世纪以前，她就读于周南女子中学，是这家粉店的常客，如今在这家破旧不堪的粉店里，她找到了年轻时的回忆。

　　古朴、高大、光线暗淡，是客人们形容工农兵粉店最常用的几个词。不过，最是街坊谈资的，是这家粉店的“国营”身份。原来，“国营工农兵粉店”的招牌，不仅仅是店名，更是身份的写实。

　　据老板娘霍兰平介绍，工农兵粉店隶属长沙市饮食集团二商业局，已经有52年的历史，最初是“青松包子店”，主营早餐包子；文化大革命时改名“工农兵粉店”，主营粉面。那时种类屈指可数，价格只要8分钱；现在用彩色粉笔写在黑板上的菜品，已经有140多种，最便宜的是4元一碗的肉丝面、最贵的是10元的三鲜面。

　　工农兵粉店目前共有员工十人，其中有两名与霍兰平一样，是饮食集团的职工，其余都是店聘。

　　“1977年我到市饮食集团参加工作时，就是在这报到的。”霍兰平回忆，“当年小平书记倡导私人承包国营店，我和老公1996年将粉店承包了下来。”她与饮食集团的合同签到2014年，北正街拆迁之后，到底要不要在其他地方继续经营粉店，霍兰平还没有拿定主意。

　　国营店的“老味道”

　　奢侈的午休

　　在国营工农兵粉店上班的员工还遵循着旧时的习惯：按时上班，到点下班。早上6点，粉店准时开门迎客，中午2点到5点是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下午5点再开门就一直营业到凌晨2点半了。

　　现在经营餐饮的街边小店，哪个不是早上开了门就得一直工作到天黑，午休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也许因为已经锁定了街坊四邻的固定客源，这里从来没有为经营时间担忧过。

　　写在黑板上的粉笔菜单

　　走近这家店，招牌上用铁红色油漆写的“国营”二字格外醒目。跨进早已斑驳的木门，可以看见用彩色粉笔写在黑板上的菜单。老式木桌上的调料碗里放的不是调羹，而是大小正好合适的猪寸骨。50年前，这里的厨房师傅就是用猪寸骨来放调料的。无论是吊顶长柄风扇，还是倒茶的瓷包壶，亦或是斑驳的墙壁，都显得独树一帜。

　　烫饭的魔力

　　烫饭就是过去的汤泡饭。为了符合现代人健康为上的饮食原则，国营工农兵粉店的烫饭做了改良：当天蒸饭所得到的米汤配上新鲜饭熬煮五六分钟，出锅的时候再盖上顾客点单的菜。

　　自从1996年接手这家店后，老板娘霍兰平便把这道菜放进了菜单，“当时是想做点特色，现在看来倒是成为又一大利润来源了”。

　　捕捉国营店铺的影子

　　如果说面临拆迁的工农兵粉店，勾起了老长沙人的无限回忆与留恋，那么至今占据长沙证件照市场份额40%至50%的凯旋门摄影，则是这家照相馆为老长沙人谱写的“国营”辉煌。

　　据凯旋门摄影有限责任公司副总邹建强介绍，真正意义上的凯旋门于1946年开业，为纪念抗战胜利取名为“凯旋门摄影社”。1996年以前，摄影社生意红火，业务一直居全行业之冠。2003年改为股份制企业，其中隶属长沙商务局的长沙服务有限责任公司占股51%。“全国范围内，影楼行业的国营店目前只剩下5家，除了凯旋门之外，还有北京2家、上海1家、山东1家。”邹建强说。

　　其实，长沙首屈一指的著名面馆杨裕兴、甘长顺，以及和记粉店、火宫殿、德茂隆酱园等，都是“国营”老店。

　　不过，提及它们，人们更多的印象是“百年老店”，是“商业连锁”，无论从外观的装修、门面、选址，或者从内在的体制、经营，“国营”之背景，恐怕仅仅只剩下一个名号罢了吧。

　　记忆

　　长沙人心中的国营老店

　　老商场——中山路百货大楼

　　1934年1月，在中山路的中段东侧建成了国货陈列馆，在当时是名震一方的湖南省三大标志性建筑之一。解放后，国货陈列馆改名为中山路百货大楼，是当时长沙唯一的大商场，也被友阿控股董事长胡子敬称为“中国最老国有商业企业”。

　　老影院——银宫电影院

　　1928年，欧式风格的银宫电影院落成。在当时，银宫可以说是非常豪华的电影院——影院大厅内的席位都是真牛皮沙发，能容纳1036人同时观看。1951年，省文化局出资收购后，将其改名为新华电影院，成为长沙市文化界第一家国营企业。

　　老相馆——云芳照相馆

　　云芳照相馆是创始人郑云芳为了逃避战乱从安庆迁到长沙来的，在当时是“相馆四霸”之一。公私合营后，云芳照相馆也成为了我省国营相馆中的一枝独秀。

　　记者手记

　　夕阳。熟客。老店。一碗童年记忆中的烫饭，沧桑感从舌尖绽放，漾满全身。这是老店屋檐下的最后一抹温情。

　　在如今民营餐饮占据大半江山的局面下，“国营工农兵粉店”无疑是一个颇为独特的存在。粉笔写水牌、到点就下班、斑驳的墙壁，一下就让人梦回当年。在餐饮口味和装修越来越趋同的此刻，这家国营老店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味蕾上的满足。

　　没有太多寒暄，热情恰如其分，工农兵粉店经理让人体会了一把“国营范”。而这种淡淡的温情，正是似水流年中与老主顾们的牵绊。

　　采取承包制，又让“国营工农兵粉店”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拖着老迈的身躯与汹涌而来的民营餐饮店厮杀，当大潮退去，只剩老店独自顾盼。

　　近期上映的电影《超级战舰》中，为了对付远远领先地球科技的外星人战舰，不得不启用了二战的老战列舰，将外星人击败。而国营老店，犹如恐龙时代的残存，但独具特色的经营方式和多年传统的口味，让这艘老战舰一样在社会与经济的大潮中劈波斩浪。

　　多元化，是各种文明追求的和谐共存方式。同样在经济运行中，也应多元化。在国有企业的垄断领域中，应增加民营成分，而在民营企业为主的充分竞争领域，也不妨保存一些国有企业。“国营工农兵粉店”正是在充分竞争领域国有企业良好运行独特而绝佳的标本。

　　经济上的多元化对于保持整个经济体的活跃与健康，都是裨益颇多。

　　尽管拆迁使得这家国营老店不得不面临“背井离乡”的境地，但是为了留住这个城市的记忆，留住那传统的烫饭，也为留住这个经济体中的独特标本，“国营工农兵粉店”都应在未来的城市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愿这老店屋檐下的最后一抹温情不会成为又一曲绝唱。■记者 李庆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