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图指引怀旧族寻觅老虎灶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很难找到第二本比《图录》更加详细的地图。”

　　—— 《老上海百业指南》编撰者承载感慨道。

　　实习生 李斯嘉早报记者 储静伟

　　清晨起床，伸个懒腰、提着热水瓶，慢悠悠走到弄堂口的“老虎灶”排长队泡开水，曾是老上海人最稀松平常的生活。不过随着弄堂生活的日渐式微，这种景象已埋入历史的陈迹。

　　2006年，随着儿时弄堂的拆迁，1950年代出生的李建华开始寻找老上海的老虎灶，追寻儿时的弄堂梦。然而，他花了三年时间走街串巷，却收获甚微。

　　2009年买到的一本名为《老上海百业指南》的地图册让他豁然开朗。“所有的老虎灶都在上面清清楚楚地标着，如果早买到这本书，我何必花三年时间苦苦搜寻呢？”李建华感到相见恨晚。

　　随着老虎灶进入李建华视线的还有小到一间公厕、大到一家煤球厂的位置，同时，这本《老上海百业指南》的“前身”——70多年前出版的《上海市行号路图录》（又名《上海市商用地图》，下称《图录》）——更是浮出了水面。

　　商业发达催生《图录》

　　作为远东第一大都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各行各业欣欣向荣，最先锋的商业理念、五花八门的商业形态都交汇于此。商号星罗棋布，道路蛛网纵横，一时间，各类行号簿、路图集也如雨后春笋般充满市面，不过这些册子要么有地图无行号，要么有行号无地图，实用性大打折扣。

　　1937年开始，一家名唤上海福利股份有限公司的机构看到了商机，便另起炉灶先后编辑并出版了这套《图录》。

　　上海老城区以内所有的机构、住宅、道路，小到公厕，细到门牌号在《图录》上都有一目了然的标注，其精细程度毫不逊于谷歌地图。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一个初次抵达上海的异乡人，如果手执一册《图录》，便能在第一时间内对本地的交通、饮食、娱乐、商业等各类资讯一网打尽。

　　由于极大的历史参考价值，《图录》也成了学者了解老上海的重要文献资料。“在图书馆里更是被人翻得稀烂，不得不限制出借。”曾在上海社科院出版社工作的承载告诉早报记者，2000年以前，市面上流通的《图录》数量很少，价格被炒到破万元都一书难求。

　　凭借着出版人的嗅觉和社科工作者的责任感，承载开始酝酿着对这部《图录》进行整理并重新出版。

　　经过两三年的筹划，2004年，在承载和几位同仁的努力下，一套名为《老上海百业指南》（下称《指南》）的地图册终于面世。这套《指南》汇集了前后数版《图录》的精华部分，还对一些重点路段、著名建筑配了200余张老照片。

　　时代变迁点燃怀旧情结

　　随着时代的变迁，普通民众的老上海情结被点燃，陆续有人开始用镜头、文字或肉眼留住这座城市的记忆。这时，《指南》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它不但能够为这个群体提供翔实的老上海地图索引，还可从中还原出1940年代上海市民的生活百态。

　　1990年代以前，上海中心城区的城市格局没有太大变更，据承载向早报记者描述，到了1990年代初，许多门牌号还能与《图录》上的标注一一对应。“有位读者跟我说：‘小时候我家弄堂隔壁是一个煤球店，《图录》上一找，不但位置准确，连店名都一模一样。’

　　李建华有了《图录》的“现代版”《指南》后开始了按图索骥寻找老上海的建筑和故事。

　　“《指南》再详细，毕竟只是地图，我要做的是以它为底版，还原地图后面的故事，合起来就是一部老上海生活史。”李建华说。为了《指南》的一个地点，他常常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扫街拍照，寻访当地居民，查阅各类文献资料。

　　按图索骥不见往日弄堂

　　李建华按照图录的标注，一个个地寻找这些“老古董”。令人遗憾的是，曾经是上海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老虎灶，几十年前有数百家，如今只能寻到10多处了，其中保存完好的则更少。

　　在上海社科院出版社为《图录》再版做准备，将新、旧地图做对比时，就遗憾地发现一些重要建筑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记忆。

　　《指南》的另一位编者、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吴健熙向早报记者介绍，延安路上的天厨味精办公大楼、浦东同乡会大楼、南京大戏院、外滩的原法国领事馆、亚洲大楼等附图上的一些重要建筑，在上世纪的城市改造中都陆续消失。

　　除了单体建筑以外，不少里弄街区也在这个进程中永远走入了历史。

　　“比如延安东路上的‘满庭芳’，它在19世纪末曾经是最繁华的华人商业区，后来变成了城市中产阶级的住宅区，《指南》里做了非常清楚的标识。这片老式石库门里弄直到1990年代都保存得非常完好，结果后来就成片拆除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比如河南中路的昌兴里。”吴健熙惋惜道。

　　开通微博留住回忆

　　为了将老虎灶的历史、现状，以及自己寻找的过程一一记录下来，李建华在博客上做了一个老虎灶的专题。老虎灶博客在一批老上海建筑爱好群中引发了很大的反响。网友纷纷留言，倡议“挽救老虎灶”、建“老虎灶博物馆”等。还有一些志愿者继续发掘老虎灶，或者鼓励仅存不多的老虎灶的从业人“坚守”这个古老的行业。

　　老虎灶的境况让李建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紧迫感”，于是李建华在微博名“食砚无田”的账户开辟了“读指南，忆往事”专题。这些专题在热爱老上海的网友之间颇受追捧，他的粉丝数量也直线上升，不少老建筑老行当的境况像老虎灶一样通过微博讨论得到了关注，比如处在拆迁地界的浙江电影院、雅庐书场的命运也因此浮出了水面。

　　因为《指南》来之不易，李建华想让更多人分享。于是，一拿到图册，他就花了三天时间，把上海社科院出版社附在《指南》上的重要配图全部翻拍并上传到微博上。这200多张图片对老上海迷来说无疑是场饕餮盛宴，不过这群火眼金睛的网友在享受的同时也发现了不少张冠李戴的错误。比如将衡山路标成吴淞路，将东长治路标成东大名路。承载表示，现在这套《指南》正酝酿修订再版，届时也会改正前两版中存在的瑕疵。

　　“不过这些都是白璧微瑕了，《指南》里呈现出来的，是老上海全景式的生活形态，它让我们又找回了童年的记忆，就像时光倒流一样。”李建华说。这和承载的情结如出一辙：“《指南》不仅仅是工具书，它还保留了这座城市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