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静
二十五年前,年轻姑娘林梅满怀激情,与四位同伴一同走进了恢复重建不久的安泰县检察院。他们在与检察事业的休戚与共中,走出了泪水与欢欣交织的人生之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对足下这片土地爱得如此深沉……
仲正伟忍着即将发作的怒火,抚着朱亚萍的肩头,诚恳地说:“我不赞成你这想法,爸肯定也不会赞成!亚萍,咱们还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我相信,凭我们俩的努力,日子不会过得比别人差的!”原以为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会得到丈夫的支持,没曾想得到的却是一顿“批评”。朱亚萍气得涨红了脸,狠狠地扔出句:“好,你不找你爸,我来找你爸!”便将身子转向墙壁,再也不搭理丈夫。
在第二天的晚餐桌上,朱亚萍果真向仲正伟的父亲开了口:“爸,您跟我们景检挺熟的吧?”仲正伟的父亲一边吃饭,一边点点头说:“对,早就认识了。”
朱亚萍殷勤地夹起一筷子菜,送到他碗中,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说:“爸,正伟进院都好几年了,工作又这么出色,却还是个普通工作人员。年轻人嘛,谁不图个进步呀?进步了,不但他干着带劲,咱们全家都光彩啊!爸,您能不能去说说,帮正伟弄个副科长什么的当当?”
仲正伟的父亲正为儿媳的孝顺高兴着,冷不丁被这几句话吓得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到了桌上。他定了定神,重新抓好筷子,慈祥而威严地说:“亚萍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年轻人想进步是好事,但方法要正当。正伟现在资历还浅,也不具备当干部的能力,我看他还是踏踏实实地干好工作吧,有了成绩,领导自然会考虑的。”
朱亚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放下正准备夹给仲正伟父亲的一块肉,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扒完了碗里的饭,将碗筷往桌子中间一推,“噔噔噔”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餐桌旁的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仲正伟的母亲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亚萍这孩子脾气真够大的呀!”
两天后的早晨,仲正伟正昏头昏脑地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刷牙,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父亲怒气冲冲的责备声:“亚萍,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仲某人一辈子也没做过这种事!你倒好,竟打着我的旗号去巴结人!”随着一阵清脆的碗碟摔碎声,朱亚萍尖利的嚎哭声传了过来:“拿你一罐茶叶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正伟好!你不帮正伟,还不让我帮吗?”仲正伟满嘴白沫地冲进客厅,却见父亲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朱亚萍披散着早晨没来得及梳的乱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在屋子中央,碗碟碎片和米粒粥汤洒了一地。
“爸,出什么事了?”仲正伟惊诧地问。
仲局长揉着胸口,气咻咻地说:“昨晚你们景检打电话来,谢我送他好茶叶。我纳闷极了,问他,什么茶叶?他说,昨天朱亚萍拿了一罐云雾茶去他办公室,说是家里亲戚自种的极品好茶,还说我托他关照你。正伟啊,爸爸这辈子没给人送过礼,更不会求人关照你,可现在,我的名声竟然被儿媳毁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仲正伟禁不住浑身发抖,转过脸问朱亚萍:“亚萍,这……是真的吗?”
朱亚萍猛地一甩狮子似的乱发,哭道:“真的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你!前两天我看见乡下亲戚送给你爸一罐好茶叶,而景检又爱喝茶,便想送给他,让他高兴高兴。我知道爸肯定不会答应,就偷偷拿了出来。没想到,好心办出祸事来了,呜——”
仲正伟走到朱亚萍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回房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早晨的阳光透进窗户,但屋里没有一丝暖意。朱亚萍坐在床边,头发蓬乱得如同一只鸡窝,一双丹凤眼也因没来得及画眼线而失去了平日的神采。
仲正伟搬了张椅子坐到朱亚萍的对面,充满伤感地说:“亚萍,你觉得我们过得幸福吗?我知道,人与人的思想是存在差异的,更何况两个来自不同环境的男女。但既然组成了家庭,就应当求大同存小异,家和方能万事兴。可你为了心里那一点‘宏伟蓝图’,整天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这样下去,这日子还怎么过?”
朱亚萍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幽幽地说:“我们的差异的确太大了。你从小一路顺风,不知道生活的严酷,而我知道,所以我千方百计地帮你。可好心换来了驴肝肺,不但你父母对我有意见,你也对我有意见,我真是杞人忧天——操错了心哪!”
仲正伟感到一阵寒冷,这种寒冷来自于朱亚萍的世故。
许久的沉默之后,仲正伟抖动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亚萍……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也许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朱亚萍蓦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仲正伟。突然,她扑向仲正伟,攥住他的手,大哭道:“不!你不能赶我走!我是爱你的呀——”
仲正伟深深地叹了口气,扒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
两个月后,朱亚萍被任命为安泰检察院刑检科副科长,成为同批进院兄弟姐妹中的第一个“进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