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九章》评析之《湖南少年歌》：湖南性情人，唱响少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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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由湖南大学文学院倡议发起并在红网大力支持下进行的《湖南九章》征集评选活动，历时两个月，已经由广泛热烈的网络评选和权威审慎的专家评选最后选定，并于7月初公布。现湖南大学文学院组织了一批专家学者对《湖南九章》入选篇目逐一评析。今天推出第八篇：雷洁评析杨度《湖南少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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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纪初年（1900年），梁启超为唤醒沉睡的中国，高声唱响《少年中国说》，三年之后，漂泊日本的湘籍“旷代逸才”杨度，他乡遇故知，邂逅同样亡命海外的梁启超，感于“国事伤心不可知”，和梁之《少年中国说》，作此《湖南少年歌》。全诗于梁启超主办的《新民丛报》一经发表，一时广为传唱，于留学生中振聋发聩，“气势恢弘、才华信美”的盛誉充斥其间，其字里行间洋溢的强烈邦国之情，更是激荡着海外华人、留学生的灵魂，昂扬世人的救国斗志。

　　杨度为文作诗，“慷爽激越，风格近苏”（《杨度集》）。《湖南少年歌》以长篇歌行之体，洋洋洒洒两千余字，对湖南这片人材繁盛之地逐层深入地咏叹。开篇自言“我本湖南人，唱作湖南歌。湖南少年好身手，时危却奈湖南何”，揭示了湖南与时局安危的关系之重，而后以舒缓有致的景物描写，绘三湘之“地灵”，得以成就煌煌青史上灿若星辰的湘籍“人杰”。湖南的自然地理环境造就了湖南人偏执于己的独特个性，绵延千年的湖湘文化史完整演绎着湖南个性精神的渊源流长。从“苍梧之死”到“灵均放逐”，从“宋玉招魂”到“贾生作吊”，从“濂溪哲学”到“船山哀号”，是以身报国的爱国典范，是欲效前贤的追踪吊影，是心忧天下的痛哭悲号，诗人备述湖南“万古伤心事”，只待“说与湖南子弟听”。

　　有清至近代，三湘人才喷薄激涌的景象蔚为壮观。“半部中国近代史由湘人写就”。“无湘不成军”、“无湘不成事”，湖南人以此自豪。“于今世界翻前案，湘军将相遭呵讪”，面对社会舆论苛责“曾胡助满”为“外忧内患”之祸根，杨度闻此内自“惨焦”，道尽一番“同乡”话语自我“解嘲”，认为“湘粤纷争”，满人笑收渔民之利，个中曲直谁人能校？在他看来，湘军将帅中亦不乏可歌可泣之豪杰，如罗泽南老湘营文武并重的军风，江忠源、彭玉麟、陈士杰、王鑫的游侠意气、肝肠共矢。“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击剑学纵横”。诗人借由其师王闿运的纵横之才、反满之志、民主之心，抚膺感叹曾国藩、胡林翼为首的湘军将帅决非常言所道之“伧父”，而是义气相扶、团体相结的“军人社会群”。凭兹一腔英雄气，就敢策马昆仑瞻东西。

　　杨度尤忧时局之蛮无公理，强权横行，认为湖南人应奋起带头进行抗争。“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诸如此类的诗句，慷慨激昂，以极大的肺活量唱出了湖南精神“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最强音，表达了一种天下兴亡之责舍我其谁，为国为民之事身先士卒的精神与气度，有着强烈的穿透力和现实感。杨度本湖南之人，而作湖南之歌，言救时济世，湖南有责，己身亦有责，是以回顾家世数代“皆武夫”，“仗剑东西”无畏生死，自己“学剑学书相杂半”，每每以大泽乡陈胜吴广、南阳村诸葛孔明自况，思量天下战事一起，自己便当啸风纵横马上，甘为“旗下卒”，以“先救湖南后中国”。

　　少年意气，浩然一歌，湖南精神由此响彻中华。梁启超在刊发此诗时，特加按语：“湘潭杨皙子度，王壬秋先生大弟子也。昔卢斯福演说，谓欲见纯粹之亚美利加人，请视格兰德；吾谓欲见纯粹之湖南人，请视杨皙子。顷皙子以新作《湖南少年歌》见示，亟录之，以证余言之当否也。”盛赞杨度其人其文所代表的典型而纯粹的湖南精神。新文化运动领袖陈独秀更是挥笔而就《欢迎湖南人底精神》，不以人废言，而是肯定杨度对湖南精神的精确概括，认为湖南人的奋斗精神，有史为证，是由王船山、曾国藩、罗泽南、黄克强、蔡松坡一类热血写就。蔡元培则在《论湖南的人才》一文中写道：“湖南人性质沉毅，守旧固然守得很凶，趋新也趋得很急。湖南人敢负责任。”确实，不论是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等满清中兴的将帅，还是黄兴、蔡锷、宋教仁等民族民主革命的先驱，都是湖南精神的代表，湖南少年的典范。

　　有人指摘杨度“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之言，未免太过狂言浪语，将湖南人的地位抬得过高、看得太重，其实不然。杨度之意，不在惟湘独尊，而是强调湖南人心忧天下的豪气担当，敢为人先的血性气概，力争唤起湖南人乃至国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因为，湖南精神本系中华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同根同源，休戚与共，密不可分。杨度平地一声“先救湖南后中国”，一为屈平以来的乡邦之念，二为有效救国的可行途径，较之梁启超的少年强国之路，有了地域的区分，落脚点更具体，可行性也就更高。

　　先哲有言，文以明道、贯道和载道，而“湖湘灿烂，蔚为诗国；桃源锦绣，是为诗乡”，今于三湘往来古今万千名篇佳作中取此九篇，都为《湖南九章》一册，记湖南之事，言湖南之情，崇文弘道。杨度慨然一曲《湖南少年歌》，毅然担起《湖南九章》“明理达道，焕发精神者”的价值重任，全面展示了湖南的士风民气和民性，即“心忧天下”的爱国情结、“敢为人先”的创新意识、“务实笃行”的行事作风和“坚忍不拔”的奋斗精神。全篇既有严密的逻辑论证、冷静的时局分析，又一任内中情感的肆意奔流，纵笔而成。其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的广襟情怀，是屈平之志的遗风续响；发皇振厉、豪气逼人的浪漫风格，是楚骚之言的传统承继；思想性和艺术性兼而有之，积聚成强烈的感染力，读之令人热血沸腾，不愧湖南少年甚或中国少年一血性开嗓。而今湖南性情人，仍可唱响少年歌。

　　[稿源：红网]

　　[作者：雷 洁]

　　[编辑：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