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风云 商业间谍就潜伏在你身边
位于居民楼内的重庆某商务信息咨询公司
重庆某商务信息咨询公司办公室
兜售各种监听设备的“蓝蜘蛛”网店
1装设备监听情报
2潜伏偷听信息
3赏金猎人潜伏核心层
4职业间谍从内部破坏
商报图形 李娜 制
不久前，美国加州库比蒂诺规划委员会批准苹果公司在距其总部不远的地方投建一餐厅，以防止员工谈话被窃听。该餐厅占地21468平方英尺，苹果员工可在此完全自由地谈论本行业业务。
其实，从力拓“间谍门”被曝光开始，商业间谍似乎变得不再神秘。
虽然重庆市工商局注册分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公安部有明确规定，在中国不允许任何一家调查公司通过正规注册，从事情报搜集业务。但是商报记者历时一个月调查发现，窃听、跟踪，甚至潜入对方公司卧底……这些在美国商业大片中常见的诡异桥段，正在我们周围上演。同时，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企业防范意识的加强，这些“传统”的商业间谍手法正在不断更新，进化出的种种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莫名其妙流失的客户
8月11日，位于重庆市南岸区某知名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开盘，尽管现场看上去很热闹，但该楼盘开发商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该公司发现，之前电话咨询的诸多意向客户，当天竟然都没有出现在开盘现场，而是在其开盘前几天，陆续转向了另一个同一时期开盘的楼盘。
该公司一位曾做过房产策划的高管在那一刻怀疑：可能遭遇了商业间谍。接下来的几天内，该公司经过严密检查，终于在售房部几台客服电话底座上，发现数个四分之一火柴盒大小的监听装置。该高管说：“这算是‘煞费苦心’了，虽然监听的效果比较好，但毕竟信息的获取成本太高。”
“其实，我以前做房产策划的时候也干过类似的事情，通过情报调查公司，将一些监听装置装入竞争对手公司的办公区内，只要出现在一定范围内的所有声音，均可以采集到。”该高管在接受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对房地产行业而言，几乎所有公司面临的受众对象都存在重合，只要知道了竞争对手公司意向客户的资料，就可以安排销售人员去单独跟进，抢在对方开盘之前，拿下对方的客户。”
正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装置，将所有通过该电话登记的客户信息，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对手公司。
情报公司藏身居民楼
“由于通过监听渠道获取情报和信息非常耗费时间，一般企业都不可能自己去做，而是委托情报调查公司。”该高管说：“但安装监听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即便被发现了，也没办法通过这个装置发现安装者，进而追究其责任，所以要想获取信息，一般提供商业间谍服务的公司，都会推荐监听。”
在该高管的指引下，记者伪装成企业主，联系了多家声称重庆本土最“专业”的情报调查公司。
8月份，在通过电话与记者进行了多次身份和需求方面的沟通后，黄泥塝加油站附近一家“重庆联邦商务调查公司”自称姓李的经理，终于答应与记者见面详谈。
按照对方的要求，记者到达黄泥塝加油站后，才通过电话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公司具体地址。
该公司办公地点位于黄泥塝加油站旁一栋居民楼的某套商品房内，从门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公司痕迹。进入房间后，只有最里面一间类似卧室的房间被改装成了办公室。
当记者明确表示，想要获取竞争对手的供应商资料和具体合作细节后，李经理告诉商报记者：“如果对方使用的是安卓和塞班操作系统的手机，我们可以直接通过远程以短信的方式，发送一个文件到他的手机上，只要他打开了短信，该文件就会自动安装到手机上，我们就能实现远程监听其电话，如果使用的是苹果手机，就比较麻烦，必须要找机会拿到对方手机，进行人为安装。”
设备监听防不胜防
紧接着，李经理向记者推荐了多种服务，种种设备和手段，让记者大开眼界。
除了可伪装各种外形的微型摄录设备外，如果有必要，他们还可以派人伪装成客户，潜入对方公司，只要有机会接触对方公司的电脑，几秒钟就能将间谍程序悄无声息地植入到对方公司电脑所在的局域网内，然后通过侵入其技术部门电脑系统，获取想要的情报，这些服务的底价都在1万元以上。
“凡是高级一点的间谍程序，都可通过技术手段，将自己伪装成手机或电脑自带的系统程序，绕过手机或电脑的防火墙。”位于江北区的某大型合资企业资深IT工程师徐丹丹表示，“要想屏蔽这类间谍软件，企业唯有安装内部和外部两套审计系统，一家约100台电脑的公司，这两套系统的安装费用大约20万元。”
对使用硬件设备监听，徐丹丹表示，除了经常检查外，目前根本无法防范。
外围潜伏获浅层信息
不过，再隐蔽而高效的设备，只有安装到信息源附近，才能得到信息。同时，监听等设备也不能绝对保障能获取信息，因为不是所有信息对方都会通过嘴巴说出来。那么，商业间谍又会通过怎样的手段来获取信息？
上述房地产公司高管称，其实，拿到对方客户资料的渠道还有很多，比如直接潜入对方公司窃取情报。
潜伏，这是商报记者调查的重庆联邦商务调查公司、重庆某商务信息咨询公司等五家情报公司，均可提供的一项服务。其服务的大概模式是，由情报公司在前期调查的基础上，根据调查企业的实际人才需求，安排合适的商业间谍潜入对方公司，趁机获取情报。因为潜伏耗时较长，且多数时候潜入人选需要“外聘”，所以价格通常在5万元以上。不过，商报记者调查发现，雇佣商业间谍的费用，几乎所有情报公司都不会一次性报价，而是将调查过程分解成多个步骤，按步骤收费。
“其实，所谓的潜伏在商场上早已不是秘密，通过伪装潜入到竞争对手的公司或经营场所，获取产品、服务、价格、运营等信息，然后有针对性地调整自身的经营。”重庆某知名卖场市场部负责人在接受商报记者采访时称，“这是目前很多公司采用的手段。”
“这样的潜伏多用于同类产品定价这类浅层次、比较外围的信息。”上述卖场市场部负责人表示，“因为一个刚刚入职的员工，甚至是一个顾客，不可能接触到公司的核心机密。”
赏金猎人潜入核心层
由于短时间的介入根本不可能真正打入公司内部，那么，商业间谍是如何获取涉及企业最核心的商业机密的？
“真正高明的商业间谍其实并非来自情报公司，而是来自猎头公司。”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多年、渝中区某集团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宋先生表示，“因为很多猎头公司掌控着企业高层人才输送的通道，只有他们才有条件让间谍打入对方的核心层。”
在记者一再追问下，宋先生讲述了一个他曾亲自接触过的案例。“曾经有猎头公司跟我接触过，希望能凭借我多年的从业经验，到另一家公司长期任职，平常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只需要在涉及到大型招投标项目的时候，能将相关的资料拿出来，平时哪怕用不到，我也能拿到双薪。”宋先生称，自己从事多年企业人事工作，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已触犯《反不正当竞争法》，一旦落入其中，很可能被人要挟去做一些更加违背法律和职业道德的事情，所以后来他拒绝了这个“机会”。
更隐蔽间谍内部破坏
“基于我国法律对于公民隐私和公司经营方面的保障，商业间谍通过监听、窃取等手段获取情报，事实上已经触到了法律红线。”智联招聘网一位不愿具名的资深猎头表示，“如今的商业间谍，会选择更加隐蔽和安全的方式去获取想要的情报。”
所谓隐蔽而安全的情报获取途径究竟指的是什么？该猎头举例说，作为一名商业间谍，可以从公司每天的车辆管理情况推算出公司的出货量，从公司的招聘活动中获取下一步可能会重视和强调的发展方向，从公司召开会议的名录上可得知公司下一步的经营规划……
事实上，从依赖设备的跟踪，到利用身份的潜伏，当大多数人都将商业间谍的目的归结到情报获取上时，对企业而言，更隐蔽的风险其实来自那些不以获取情报为目的的职业间谍。
“一家公司耗费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获取到竞争对手公司情报的目的是要打垮竞争对手，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除了获取对方公司的情报外，更直接的方式是在对方公司内部搞破坏。”该猎头表示，对这类商业间谍而言，必须要承担的是个人名声上的风险，因此这种方式现在看来并不主流。
纵深
间谍设备哪里来？
网上兜售让人触目惊心
一般的录音设备因为体积、操作方式等限制，根本无法支持监听需求；记者在石桥铺、解放碑、大坪等多家数码产品市场，并没有发现出售这类窃听设备。那么间谍们监听、跟踪的这些设备从何而来？
“这样的设备在传统渠道根本买不到，必须通过特殊途径才能购买。”在一位不愿具名的私家侦探指引下，记者在网上找到一家“专业销售微型摄像机、暗访器材、监听设备”，名叫“蓝蜘蛛”的网店。
在该店销售页面上，微型摄像机、监听定位器、声控开关摄像等产品，售价普遍在300元到500元之间，其中大多数产品都打出了“尖端科技、特工装备”等标签。该店客服称，店内有100多款产品，完全可以满足购买者搜集情报和证据的全部需求。
同时，这些微型摄录设备，还可根据客户的实际需求披上不同的外衣，让其表面上看来只是普通的插线板、开关、U盘或者打火机。“我们的产品都是厂家直供，价格上有绝对优势，这些都是高科技产品，别的公司根本做不了。”该店销售人员称。
调查过程中，记者发现，在网上销售同类产品的公司达10家以上，他们销售的产品功能和价格均大同小异。但这些所谓的尖端科技产品，是否靠谱？
“这些设备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比如电话监听器，其实就是拾音器加上通话电路板，不超过半个火柴盒大小，更精密的甚至只比手机SIM卡略厚，同样的道理，只要把拾音器换成摄像芯片，便具有了拍照与摄像功能，通过3G网等无线信号，就可实现远程视频传送。”江北区某大型合资企业资深IT工程师徐丹丹告诉商报记者，“凡是精通电路设计的人，只要采购到相关的电子元件，自己都可以做出来。”
危害
配套法律不完善
企业痛恨却难舍
“目前，作为工商管理部门，我们根据公安部的相关规定，并不允许从事情报搜集业务的间谍公司合法注册。”重庆市工商局注册分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意味着，目前诸多正在开展商业情报搜集工作的间谍公司，已经涉嫌违法。“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一旦发现这样的公司，用户可以通过12315向工商部门举报，我们接到举报后就会介入调查。”
“事实上，关于调查公司的合法性讨论，早在10年前就在法律界大范围爆发过。”西南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副教授肖顺武在接受商报采访时表示，“讨论的结果是，按照目前中国的实际情况，并不适合让以间谍公司为代表的民间调查机构合法化。”
在肖顺武看来，民间调查机构的存在，除了有可能侵犯到公民隐私权外，相关法律配套建设不完善是最大的原因。他提到一个典型案例是，2005年，我国《公司法》修订后，允许成立一人公司，尽管法律的初衷是为了保证商业的灵活性，给商业社会更大的发展空间。但由于配套法律不完善，比如个人诚信档案缺失等，结果导致一大批“皮包”公司出现，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商业秩序。
“目前，尽管大多数商业间谍从事的情报搜集活动，依然还停留在到指定公司所在的经营场所，从公开的经营活动中记录一些信息，但随着企业竞争日益激烈，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动用到更加高级的商业间谍，他们巧妙地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的缝隙，不仅会源源不断地输出企业情报，更致命的是，他们的长期潜伏，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公司的走向和经营。”宋先生无奈地表示，“最大的尴尬来自人心，就拿我所在的企业来说，一方面我们对商业间谍深恶痛绝，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会委托机构安排间谍去刺探竞争对手的一些信息，我也相信没有企业会去主动举报这些间谍公司，因为当企业竞争事关生死存亡时，如果有这样的灰色渠道选择，几乎没有老板会轻易拒绝。” 商报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