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静
二十五年前,年轻姑娘林梅满怀激情,与四位同伴一同走进了恢复重建不久的安泰县检察院。他们在与检察事业的休戚与共中,走出了泪水与欢欣交织的人生之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对足下这片土地爱得如此深沉……
郑长江家的晚餐充满了温馨气氛。已经升任护士长的丁安宁现在夜班上得少多了,这样她就可以于傍晚时分从容地从市里赶回家,陪伴心爱的丈夫和儿子,在她看来,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丁安宁将热乎乎的饭菜端上了桌,对正在玩积木的儿子郑淳说:“淳淳,去叫爸爸吃饭。”小家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推开卧室的门,噔噔噔跑到正在伏案看书的郑长江身边,叫道:“老爸,吃饭啦!”
郑长江转身拍了拍儿子圆圆的屁股,疼爱地说:“好嘞,爸爸去吃饭。”
淳淳一边吃饭,一边迫不及待地把幼儿园的所见所闻告诉郑长江。“哦,哦。”郑长江眼睛盯着碗里的饭,表情木讷地应承着。
丁安宁忍不住了,放下碗筷,摸了摸郑长江的额头说:“长江,你不能再看书了,再看就要傻了。”
郑长江嘿嘿一笑说:“这叫黎明前的黑暗,还有二十天我就解放了。”
“解放了?你要是再考不过去呢?”丁安宁白了他一眼。“考不过去我明年再接再厉,总有一天我会考过去的。”郑长江喝了口汤说。
“别这么自信,你都考两回了,离分数线总是差那么一截。”丁安宁没好气地说。
“两回怎么了?你没听说律师资格考试是天下第一考吗?如果那么好考,还不个个都去当律师了?”郑长江嘿嘿地笑着说。
丁安宁叹了口气:“唉,我真不明白你为啥要拼死拼活地考这个试,在检察院干得好好的,居然想当律师,真搞不懂是中了哪门子邪!”
郑长江抚摸着丁安宁那双已略显粗糙的手,说:“别人不理解我,你还不理解我吗?我进检察院七年了,也经历了不少事,你知道我是个做业务而不是个当官的人,我想在法律业务上钻研下去,所以我想去当律师。”
丁安宁看着郑长江的眼睛说:“你铁了心当律师我不反对,但是我提醒你,别这么大岁数还那么天真,你以为律师这一行就是一片净土吗?”
丁安宁嘴上在埋怨,其实内心还是很欣赏郑长江这股子执著劲的。当年,丁安宁正是看中了郑长江的这一点而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他,她相信,这种执著精神能够让郑长江永远不甘平庸,从而到达理想的境地。
郑长江萌生当律师的念头源于三年前办理的一起命案。那是1989年7月的一天,郑长江刚上班就被科长杨清泓叫了去:“小郑,城关派出所出了条人命,你和我马上过去。”
小小的城关派出所已经被死者的家属堵上了门。一见他俩,一位老妇人立刻扯着他们的衣服哭道:“青天大老爷,你们一定要查清楚,我的娃儿是怎么死的!”郑长江和杨科长好不容易挤进了门,愁眉苦脸的顾全所长正等着他们。“前天下午我们派出所抓了个小偷叫余民,审讯时什么也不肯说,范前进和吕锋同志急了,就打了他两个嘴巴,哪知道他不经打,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后来就再也没爬起来,当天晚上8点多就死了。”顾所长简单地介绍了事情经过。
“马上请法医做鉴定。”杨科长果断地说。
两小时后,鉴定报告出来了,结论显示余民因外力击打致耳膜破裂,摔倒时后脑着地致颅脑损伤死亡。
“这明摆着是刑讯逼供嘛。”杨科长直截了当地对顾所长说。
“事情是明摆着的,关键是对范前进和吕锋怎么处理的问题。杨科长,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明人不说暗话,请你处理的时候多多关照。”顾所长也很干脆。
“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向检察长汇报。”杨科长领着郑长江向顾所长告辞。
几天后,杨科长让郑长江起草一份侦查终结报告,上面写明:范前进、吕锋系城关派出所临时聘用的联防队员,不符合刑讯逼供罪的主体条件,因而不构成刑讯逼供罪。
郑长江瞪大了眼睛说:“这两人明明是派出所的正式民警,怎么说是联防队员呢?”杨科长压低了嗓音:“出了这件事,县公安局脸上很不好看啊。如果成立刑讯逼供罪,这两个年轻人被追究刑事责任事小,影响到局长的政治前途事大啊。局长已通过上面向检察长施加了压力。”
“这样余民岂不是屈死了吗?”郑长江满脸疑惑。
杨科长严肃地对郑长江说:“你不要书生气太重,领导他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我们只管按照领导的意图,把事情办好。”
郑长江不再说话,他默默地按照杨科长的吩咐,做完了此案的所有材料。从此,余民非正常死亡一案就永远地画上了句号。
郑长江后来听说,安泰县公安局将范前进和吕锋开除,以儆效尤。
在案子了结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郑长江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余民老母亲呼天抢地的情景。“我要让更多的母亲不再流泪。”郑长江萌生了转行当律师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