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过最贵的家具是一个书架,说是最贵,其实也就100元钱。它同样是在旧货店买的,却不是二手货,崭新,一人多高,灰褐色,八格,面上装了可以拉动的玻璃门,底下是一对柜子。我本不打算买书架,妻子也反对,不同意买这么大件的家具,将来搬家麻烦。我们这些打工者,之所以不喜欢买家具,除了没钱,便是怕搬家。但那天我一看到那个书架,就喜欢上了,产生一股强烈的想拥有的感觉。
书架占去了房间大部分的空间,使房间看起来更为窄小。那时我还租住在南昌村一栋握手楼的八楼,尽管住得那么高,房间里仍是暗无天日,大白天都要开灯,因为旁边有比八楼更高的楼房。房间惟一的光来自一个向北的窗户。问题来了,除了北边那面墙壁,还真的挪不出其他空间可以摆放一个书架,这样一来,书架就得挡住北边的窗户,使得房间彻底陷进了黑暗之中。妻子是坚决反对挡住窗口的,还不仅是光的问题,透过那个窗口,妻子还能在夜里俯瞰南昌村热闹的夜市。
最终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把床挪到窗户下,书架放在原来床的位置。
书架开始成为租房里最贵重的“客人”。那些散落四处的书终于可以从各个角落收集在一起,如一个分散的家庭,获得团聚一般。床头上的,箱子里的,茶几上的,甚至是鞋架里的,一本本,一摞摞,重新擦拭,分类,码齐,精神抖擞。干完这些,我额上流满了汗。我站在书架前,半分钟就上前拉一下玻璃窗,抽出一本,打开看,半分钟又放进去;再半分钟,又抽出一本打开看……我近乎神经质的行为,令一边的妻子嘲笑不已。
我每天擦拭书架一次,除了在书架里放书,我还把自认和书沾上关系的物件也往上面摆,比如某个奖杯,某次征文比赛的证书。
毕竟不是多好的书架,不到一年时间,那些薄薄的三合板终于被书压弯了。我不敢再往书架上增添书本。屋里的书明显不是一个书架所能够装得下的了,有些书还是在屋里四处流窜,电视机上,床头床底,厕所里,鞋架上……它们盼望着我再买回一个书架。然而,我的租房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书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