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毒瘤到奥运公园

　　文_徐小西

　　当英国人决定在斯特拉特福修建奥林匹克公园时，媒体形容“听到了毒瘤爆裂的声音” 。

　　位于伦敦东部的斯特拉特福是名副其实的毒地。1866年，全球第一家塑料厂就在这附近开工， 30多年后，英国第一家石油精炼厂又在这里落户。这片土地见证了工业时代的发展——纺织厂、印刷厂、肥皂厂、皮革厂、煤气厂、汽车厂，这里几乎是一个巨型的化学试剂储藏罐。

　　在遭受了百年的荼毒之后，斯特拉特福变成了伦敦的贫民窟和垃圾场，污染严重、水质差、公共设施匮乏、没有人愿意投资。

　　然而，因为奥运，伦敦放弃了富裕的西部地区，选择给这块饱经磨难的土地“雪中送炭”——清洗200万吨的有毒泥土、疏通水道、修建公园，试图把这片无人愿意投资、公共设施匮乏的区域变成一个美好的居住区。

　　清洗毒土地

　　首先，英国环境署试图弄清楚这片土地到底积累多少毒素，他们组织了50多位专家，进行了3000项现场勘测，结果并不让人觉得意外：这片2.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留下了砷铬等有毒重金属、燃油、焦油、沥青、氨、碳氢化合物的痕迹，还有更糟糕的，土壤里甚至发现了少量的放射性物质钍和镭，就在奥运公园主场馆300米外的地底。

　　几经讨论，伦敦奥运筹建局（ODA）和英国环境署最终决定把这些有毒的土壤全部挖起来，清洗一遍，去掉有毒物质，然后回填，作为奥运场馆、公共用地和住宅小区的基础。

　　更难的是，为了实现伦敦奥运的“低碳”和“可持续性”，伦敦奥运筹建局希望回收利用这片土地80%以上的土壤。

　　除了地底下的土壤，地面上的220栋建筑被拆除后也被回收利用。伦敦奥运筹委会要求循环利用地面上90%的建筑材料。实际上，承接这项工程的英国Atkins建筑公司超出了伦敦市预期，95%的拆除物被再度利用或回收。

　　这是英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项修复工程，需要清理的污染土壤面积相当于357个足球场那么大；如果按重量计算，有超过200万吨土壤需要被清洗；按体积计，可以填满20亿个易拉罐。

　　伦敦奥运会筹建局在奥林匹克公园附近新建了两座土壤修复工厂。单一的技术手段无法修复如此巨量的土壤，根据污染土壤的种类和污染物不同，生物修复、化学清污、土壤清洗机等土壤修复技术轮番上阵。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五台来自比利时的泥土清洗机，它们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大量的有毒土壤。在工人们手工清理了土地上的玻璃、橡胶等废弃物后，这些有毒土壤会被挖起，分批送入绿色的泥土清洗机中，小石头块和沙子会首先被机器分拣出来；然后是“清洗”，根据土壤中的污染物不同，泥土清洗机中放入多种可降解的绿色清洗剂，泥土中的汽油、多环芳烃等污染物会被冲洗掉；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巨大的电磁铁，把重金属从土壤里分离出来。

　　被泥土洗衣机“洗”过一遍的泥土会被送往一张张“混凝土床”，然后倒入牛奶和植物油，这些混合物会加速泥土中的细菌的繁殖，“吃”掉泥土中剩余的毒素。

　　伦敦奥运筹建局土壤修复工程师克莱尔·斯达夫利夸张地说道，“这些处理过的土壤，哪怕是被孩子不小心吃进肚子里，都无伤大雅。”

　　变身城市公园

　　和泥土一样，地下水也被污染了，多环芳烃和挥发性有机物渗入了地下水系统。

　　让英国环境署的水文地质学家斯图尔特·海耶斯担心是旗帜化工集团的一座化工仓库附近的土地和地下水，在2006年伦敦奥运筹建局接手这块土地之前，它一直都在服役中。

　　根据承接这块土地改造的WSP Group公司的调查，这块土地的污染情况尤其糟糕。工业溶剂和重金属渗入了40米以下的地下水，工业氯化溶剂在地下水中的停留时间长达数十年，而且能通过微生物作用转化成氯乙烯。

　　氯乙烯是一种致癌物，也是地下水中毒性最大的有机物之一，会损害人体的肝脏和神经系统。

　　和对付泥土一样，伦敦奥运筹建局对这些被污染的地下水也采取了多套方案。在一些地区，地下水被抽出来，流过一些过滤管道，被排入污水池中。在奥运会的曲棍球馆的地下，又是另一种情形，一道防水墙阻断了那些被污染的地下水的去路。还有一种全新的生物修复法也派上了用场，科学家们在自然界找到一些古老的微生物，不但可以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存活，还能分解地下水中的各种有毒的工业试剂，工程师们在地上挖了一个个小孔，通过这些小孔，把微生物注入地下水中，它们就能“吃掉”毒素。

　　超过200万吨、100万立方米的泥土被清洗干净，20万立方米的污水被净化。那些被严重污染无法修复的土壤，会被送到伦敦附近的垃圾填埋场，埋入地底深处。经过严格的测试后，85%被挖出的土壤重新回到工地上，用于奥林匹克公园的建设。

　　另有4000棵绿树、30万棵湿地植物被移植到这片土地上，英国甚至希望这块曾经劣迹斑斑的区域变身为欧洲最大的城市公园。

　　历时6年、耗资数十亿英镑，昔日的垃圾填埋场、废弃的化工厂之上，博尔特们正在奋战。但这并不是结束，史上规模最大的土壤修复工程会持续至奥运会后。

　　这是英国在本土的奥运会上所拿到的一枚绿色奖牌。借着伦敦奥运的契机，城市中的一块无人问津的毒地变成了美好的环境示范区。奥运之后，留给伦敦的不只是几个体育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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