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反应分析，难吗?

　　何南宁

　　微反应理论科学吗?

　　王国辉(昌平区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二处副处长):我曾参与韩某受贿案的审讯工作，现在看到专家根据录像资料完成的分析报告，对其能够过滤所有微反应的专业性非常感佩。报告指出“在被问到邮政储蓄卡是否在自己手中时，被测(嫌疑人)出现明显的冻结反应，原本有的摩擦双手动作停止，身体僵直，目光直视。2秒钟后，被测者出现明显惊讶表情，同时进行了视觉阻断和头部偏离，可理解为标准的惊讶表情后接逃避反应”，而邮政储蓄卡的出入账目，正是该案一个关键证据。

　　简志坚(昌平区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一处副处长):就在8月初，我们办理了一起两人共同受贿的案件。批准逮捕时，行贿人和其中一名受贿人已经作了有罪供述，就整体证据情况看，拿下案件已不是问题，但因另一名受贿人始终拒不交代，我们决定以此为题考查一下对微反应理论的应用水平。几次讯问中，我们发现每次触碰到有关律师的话题，这名嫌疑人都会在呼吸、吞咽上出现异常。我们判断，律师是他的敏感点，是他觉得能依赖和相信的人。于是，在他与律师会见的前一天，我们特别做了律师的工作。第二天律师前脚走，我们后脚进去，嫌疑人就全盘交代了。

　　姜振宇(中国政法大学中国法律信息中心主任):心理应激微反应就像一门外语，在一定的刺激下，人的动物性反应会取代理性“做作”而获得控制权，通过表情状态和肢体反应将内心情绪和想法展露无疑，掌握这门外语可以帮助检察人员多一条侦查的通道。目前，建立在大量试验基础上的微反应理论模型，已被证明是科学和稳定的。

　　如何做到举一反三?

　　姜振宇:不必担心微反应理论所基于的生理学和心理学专业知识，会使其难以被侦查人员掌握，而且侦查人员也不必学习全套的微反应理论。一个在一线工作多年的侦查员，早已在大量案例中积累形成了自己的经验体系。面对微反应理论，他们绝非简单的学生，出众的观察能力和丰富经验使他们对微反应理论接受快且能够举一反三。实际上，我们研究者也需要借助他们的经验，通过更科学的问题设计来保证刺激的有效性。

　　简志坚:微反应理论的研究对象是人，而人是千差万别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理习惯。比如扶眼镜这个动作，由不同的人做出就可能指向不同的心理状态。要建立包罗所有微反应并为其明确指向的数据库难度太大，好在我们不需要这样做。在审讯中应用微反应理论，要点是先通过不具刺激性的问题(那些与案情无关并能使对象放松的话题)建立审讯对象的反应基线，也就是他的一般反应和正常习惯，再通过刺激性问题捕捉差异和变化。

　　王国辉:建立基线再捕捉差异性表现，就像一场谈话中的低谷和高潮。以前我们单单重视高潮，很容易把握到审讯对象“崩溃”前的表现，当他们开始要烟、要喝水时，我们就兴奋起来，知道“有戏”。现在，微反应理论告诉我们低谷也很重要。只有把审讯对象处于平静谈话时的反应规律摸透，才不至于放过任何微小变异。经验告诉我，微反应因人而异，但只要我们的提问触及到正确的点，审讯对象必有微反应，让我们可以摸清他因何而敏感，他的忧思和恐惧。

　　与测谎仪相比谁更准?

　　姜振宇:测谎仪的优点是它超强的敏感性，缺点是应用门槛太高。一方面，测谎技术需要的仪器使它不能随时随地使用;另一方面，使用测谎技术需要得到被测者的配合，一旦被测者不接受或充满抵触情绪，测谎就无法进行。相比之下，微反应理论的应用目前尚不如测谎技术成熟，其效果也受限于审讯人员的提问水平和观察能力，但它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且不论被测者处于何种情绪状态，即使被测者完全拒绝语言交流，我们对其微反应仍然可以探究。

　　杨琳(昌平区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案工作中，我们也曾使用过测谎技术，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我认为，对检察机关来说，应用微反应比测谎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通过理论与实践互动，课题研究的进展会被及时应用到侦查一线，侦查人员掌握的观察分析微反应的技巧将在突破疑难案件上发挥威力。而在侦监、控申、公诉等工作中，微反应理论也具备较大的应用价值。(本报记者何南宁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