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族”提要求，不温情却合理

　　顾骏

　　连日暴雨，道路被淹，让一些人找到了一条赚钱捷径，几个人将被淹的汽车推离积水的洼地，就可以赚到300元。如此生意让他们巴不得天天下雨，最好大雨。 “推车族”高兴了，司机肉痛了，不过因为可以及时脱离困境，避免发动机进水造成更大损失，想想也能接受。看不下去的是一些媒体和受众，纷纷谴责这些人不顾“助人为乐”的古训，见利忘义，趁火打劫，钱赚到了，道德上却失分了。

　　见到他人落难，主动伸出援手，不要一点报酬，这种行为绝对值得大家尊敬，世界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才使人倍感温暖。但要是一时半会儿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人，而车在水里已经泡了不少时间，突然见到有愿意帮忙的，但要些许报酬，大部分车主肯定也是心甘情愿的：不让他们帮忙，改叫拖车公司，不一样得花钱，而且花得还更多，为什么不找个花钱少的？

　　中国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已经30多年了，市场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已经习惯成自然。但一碰到类似“助人”场合，头脑中油然而生的，第一还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理念，从拾金不昧到志愿推车，公众都充满期待。但反过来想想，一条道路上每逢下雨必有车淹，应该着急的是道路交通部门，早日修好了，可以免除车主水淹之灾，也算尽到职能部门的责任。

　　退而求其次，有古道热肠之人愿意出手也好，再不行，有个把要钱财肯帮忙的人也不错，甚至就近设置的拖车公司服务点，即便要价高一些，也比淹在水里强。这样一个对司机、对商家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就做不得？

　　西方国家有悠久的慈善公益传统，志愿服务更是随处可见。但公众和专家常常会提到无偿服务可能带来的某种 “弊端”。其中之一是在可以由市场给以满足的场合，过度引入志愿服务，这可能干扰市场运行，甚至破坏市场秩序。比如，一位理发个体户靠手艺吃饭，一天忙到晚，挣钱不多，但好歹温饱不成问题。现在如果天天有人上街提供免费理发，这位理发师肯定得愁死。按照现代志愿服务理念，无偿服务有严格的对象限制，只有困难人员无法自行满足的基本需求，才适用无偿服务，有支付能力的人遇到的困难再大，首先应该考虑上市场寻求需求的满足。这条边界必须划清楚，否则只问行为是否道德，不问接受无偿服务的人是否有能力接受市场服务，必定会让本来就供不应求的慈善资源流向不该享受的人士，从而导致那些真正有困难但又无法自己解决问题的人，最后获得的救助大为减少。原本用于 “雪中送炭”的资金和时间，一旦成为“锦上添花”，那既不符合现代志愿精神，也谈不上多高的道德境界，因为资源用错了地方和对象。

　　水中推车要钱一事，完全适用同样的道理。无论私家车主还是跑运输的，都是有能力支付拖车或推车服务费用的人，其经济状况应该比推车者好。所以，一定要推车者“助人为乐”，而不是车主出钱购买服务，那就没有道理了。

　　在现代社会里，市场有市场的逻辑和空间，道德也有自己的逻辑和空间，让两者在需要的时候对接，其他时候各行其道，不强求以一者完全代替另一者，才是既遵循市场规律，又尊重道德要求的科学态度和明智行为。

　　（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