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墙的小寨门

　　□记者 盛夏 实习生 李梦竹 通讯员 宋鹏文图

　　引子

　　长期以来，小店河古寨堡始终有一层神秘色彩。

　　远近山民口口相传这个家族藏有巨额财富，有藏宝地窖，甚至有专门的银楼院。

　　2007年夏天，央视《走遍中国》栏目来此做节目，正赶上一起盗宝未遂事件。

　　“节目组来这前两天的深夜，几个人撬开五号院二进院正房门，起开地上沉重的方石，在地面上挖了个深坑，还未来得及寻宝，赶上变天，轰隆隆打雷，几个人吓得丢下大锤、钢钎跑了。”卫辉市文物局文史专家安喜萍道。

　　村民讲，这样的寻宝事件，小店河村发生过不止一次，还有人试图用各种先进仪器来探挖。

　　小店河藏宝地窖，是前几年发现的。村民在一处老宅里偶然发现一块地面像空心的，起开地砖看，底下有块木板，拉开板下面是个洞，有十来平方米大小，洞底有一层麦灰。

　　这个地窖已被填实，我没有见到。但银楼院，很容易就找到了。

　　那是古寨堡九号院的三进院，也是建筑群中最大的一个院子，院落有近五百平方米，正房是两层七间的楼房，灰砖黑瓦，一楼有三门三窗，二楼有七个窑洞式窗。南北厢房都是四间，墙体为砖坯墙，由青石和砖包砌。

　　正房被外界传说“从未住过人，是阎家的银楼院，金银财宝都装满了”。但就形制而言，它不像仓库类建筑，开那么多门和窗，显然不利于安保。倒是从前边的二进院，能大致推断出它的用处。前面二进院内，有练武石锁，且是“武秀才”阎步蟾及其后裔居住之地，应是练武的院落。

　　藏宝地窖和银楼院，看似不足为凭。但远近山民对小店河藏宝的猜想，仍有“现实合理性”。

　　小店河位于狮豹头乡，从名字可想见此处之蛮荒偏僻。这等所在，竟出现一个十进大院子399间房屋的大寨堡，且古寨堡处处给人以财富的想象。

　　在古寨堡外，我看到了上百个拴马桩，几乎每间临街房外墙上都有。它们是一块块长方形嵌于墙体、与墙平齐的青石，安放在与成年人肩膀平齐的位置，青石面上挖出凹槽，凹槽上有一个或两个细细石梁可供拴入牲口缰绳。设计精巧科学，且节省空间。

　　上百拴马桩，以每个拴马桩可拴二到三匹骡马，就可想见当年有多少客商和阎家人交易了。

　　阎氏家族富有原因，我们在系列一中已做了梳理。但在民间说法中，在远近山民眼中，“这村富是地界风水好，它是神龟探水的好地方呀”。

　　廓清所谓“风水学”迷雾，我们来分析小店河古寨堡选址，不得不感叹，它的选址，真正实现了人类与自然“天人合一”的和谐。

　　人与自然“天人合一”

　　小店河位于卫辉市，卫辉是河南省历史文化名城，自西汉设汲县，先后为州治、路治、府治和道治，至今已有2000余年历史，素有“南通十省，北拱神京”之称。

　　卫辉市总地势西高东低，中部低洼，落差分明。地形大致分三类：太行山缓慢上升，形成的太行山基岩山丘区；山洪长期冲刷堆积形成的山前倾斜平原；黄河与卫河冲积形成的黄卫河冲积平原。小店河属于太行山基岩山丘区的苍峪山区，因降水、河流侵蚀等原因，此地断层较多，山势陡峭，沟壑纵横，植被稀疏。

　　苍峪山山体长约24公里，呈弧形，由西北向东南伸展，蜿蜒于沧河两岸。山环水抱中，有块谷状盆地，盆地中占据险要位置的有个高坡，形如神龟。

　　200多年前，阎榜来到沧河边便对此地一见倾心，之后在神龟背上，阎氏开始了延续数代的家园建设。小店河古寨堡，坐落龟背上，龟首伸向沧河，民间传说这就是“神龟探水”。

　　这种地势的选择，其实尽得自然之利。

　　“小店河三面环山形成三面屏障，成功阻挡了风沙侵袭，受冬季寒流影响较小。北面临水，水源充足，又利于灌溉。村子位于龟形高坡上，利于排水泄洪，又视野开阔，景观效果良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沧河北面是古官道，交通便利。”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者吴柳琦分析。

　　古寨堡建筑群位于龟形高坡东坡，坐西朝东，沿高坡由东向西呈阶梯状分布，纵向扩展，重重院落相连，依山就势，各进院落逐次升高。

　　这种独特布局，也是有原因的。

　　龟形高坡东面，坡度平缓，建筑场地宽裕，景观视野开阔。南面坡不具备这些优势。中国传统民居的灵活性及地区适应性，可见一斑。

　　小店河营建村落时，对选址择向以及地形水源，都进行了充分考量，并在营建中顺应自然、因地制宜，使之与大自然结合得天衣无缝，整体围合与村落基地衔接得恰到好处，完全融入当地环境，也就是所谓“村不露村是好村”，建筑与环境相互因借，物我交融。

　　我曾登上村后山顶俯瞰它，丛树掩映中，它与周边融合得含蓄自然，且古建之美愈经风雨愈耐读耐看。而傍着它向南所建的新村，皆是平顶砖房，一直铺展到山脚下。怎么看，都是老村更美更抓眼球。

　　我也曾在沧河边眺望它，两地位置不远，古寨堡却隐退在一个不张扬的圆洞形石砌寨门和一道石砌寨墙后，除非真正走近，你才能看清它。这和平原古村大宅，远远就撞入视野的庞大体量，形成对比。

　　依据吴柳琦的分析，这个古村落还建立了一个内向耗散自活系统，所谓内向耗散，即不求助于外界供给和排废条件下自行良性周转，进行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系统作业，即所谓“自给自足”。

　　小店河村前有河，村边就是千亩良田，只需几分钟，村民就能从田里挖出一筐红薯或几个萝卜带回家。人的食物经过消化，排泄物可肥田，生长出来的谷物就是食物。村舍前有场地，宜于农事。后山上有树林、竹园，调节环境。竹园里饲养鸡鸭，不但得到肉和蛋，还有竹笋吃，鸡鸭粪便成为竹园肥料。

　　小店河的饮用水来自沧河，它也是一个良性循环系统，村民们上游饮水，中游洗食物，最后洗污物。水是活的，自净能力较强。

　　小店河的自给自足，还体现在建材上。外墙与寨墙，它使用了大量石头。屋墙多为“里生外熟”，即里面是土坯，外层以砖石包砌。这些建材，都是就地取材。

　　小店河人的生产与生活，只向自然环境进行了少量的索取，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未超出自然环境的调控能力，有利于自然生态平衡的维持，也为我们保留了一个和谐的生态环境。

　　而现代社会的迅速发展，经济的刺激，人们习惯于向大自然索取，盲目改造自然。这样做，不仅破坏了自然，而且埋下了种种隐患。

　　进了寨进不了院 进了院进不了屋

　　小店河传统民居，属于寨堡建筑，堡有两种基本解释：一是四周有栅栏或围墙的村子。二是防卫用的栅栏。可见堡寨村落具有较强的防御意义。这是特殊社会历史条件及地理环境下，形成的一种防御性村落。小店河的防御文化，是十分突出也是十分成功的。

　　小店河古寨堡的产生，和当时历史背景密不可分。

　　清代，中原曾有捻军大范围起义暴动，威胁封建统治阶级政权，很多豪门贵族，在村寨四周修筑圩寨，对外御敌，对内有效管理家族或村落。小店河古寨堡，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的。

　　“当时中原地区寨堡分布广泛，各种结构形式和构造做法，因地制宜复杂多样。小店河则是有代表性的一座：规模较大，以宗族、乡党形式聚居存在。以共同对抗外敌为基础，寨内居民，则互帮互助。有充足的粮草储备，水源可靠，具有较好的防御性。”吴柳琦分析。

　　当年的小店河，好似壁垒森严的城池，环寨堡一周，是两米多高石头垒砌寨墙，每到夜晚，寨门紧闭，并雇有专人巡逻守夜。

　　小店河寨墙并不特别高，为防止外人攀爬，寨墙顶部设置了较寨墙宽大的石板，石板上摆放了各种小碎石块。你若想翻墙，突出的石板让你上不去，即便上去了，也一定会翻动碎石块，或者被石块砸中，或者惊扰守寨人。

　　寨墙外西南高坡上原设有瞭望台，如今已拆毁大半，建成了羊圈。

　　站在瞭望台旧址上，现因新植松树遮挡，不能清晰远望。若无树木遮挡，当年应可西眺远方，预防侵犯。东望便是寨子，对外界对内部都有照应。

　　现在寨墙已毁一半，寨门还余两座，大寨门立于从河边进村入口，面阔一间，坐南面北，砖石结构，是进村标志。小寨门在后山上，如角门大小，石砌。

　　这是小店河的第一道防线。

　　如果能过第一道防线，你会发现，即便进了寨子，你也难进院子。

　　建筑群共有十路大院（文物局编号为十号），每路院落分别三进到五进不等。我在院落间穿行，发现不需走到大门口出入，就能从一路大院平行穿行到别的院落。这是因为十路大院，均在一进院和二进院之间，设了一条南北暗街，族人在内可自由穿行。暗街两头，也设有防御措施，一旦把死，外人完全不得其门而入。而各路各进院落，既互为整体，又各自封闭独立。

　　这条暗街，因新中国成立后宅院分给多家居住，已被多处打断。

　　院落与院落间是十分狭窄的小巷，宽度一米左右，部分宽度仅为70厘米，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三米多高的围墙，防御性极佳。试想，在小巷子尽头放上一个人防守，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即便进了院子，你也难进房子。

　　因为各座房舍，都筑起厚高坚固的外墙，由内院采光，外墙只开小窗甚至不开窗。

　　小店河古寨堡屋挨屋，房靠房，院连院，路接路，户户相通，家家相连。但只有三四号院门前，有座两层建筑，也是村里唯一独立的建筑。原来当年在小店河常有往来客商，阎家不许外人住在自己家里，这是为客商准备的旅店。

　　而小店河所有靠村口的房子，在房顶都建有一个瞭望台。

　　当年的阎家，看家护院的有几十口子人，前后巡逻着。也有枪，他们家甚至“自己会造枪，造一种歪把子土枪”。安喜萍道。

　　这样层层防御，对一个小山村而言，可谓铜墙铁壁。那阎家和土匪交过火没有?

　　“没见记载。阎家主要是预防为主，他们家防备得太好，有些小土匪也不敢乱打主意。”安喜萍道。

　　记者名片：盛夏

　　手机：13700889798

　　E-mail:zdydd@163.com

　　（原标题：小山村“天人合一”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