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亲到“生意”

2013年08月05日14:20  山东商报

  “货”,在人贩子眼里,是一个专用名词,指那些被贩运的孩童。这其中又有细分,如一岁半以下的幼童称为“小货”,一岁半以上的称为“大货”。甲地拐、乙地藏、丙地卖,在贩婴链条越来越成熟的同时,幼小而可怜的婴孩,被人贩子们视为商品,用来牟利。

  火车站里的“妈妈”

  时间追溯回两年前。2011年5月17日上午10点,昆明火车站候车室里早已坐满了等待验票上车的旅客。

  不显眼的角落里,一名“妈妈”抱着孩子站在原地,任凭怀中的婴儿哭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子显示屏上开往河北方向的候车信息。

  “我看她的时候,她不敢直视我,而且走路的时候有意识在绕着我们走。”已经觉察到异样的执勤民警小杨上前盘查询问。在查验身份及其行李时,小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这时,刚当上母亲不久的小杨随口问了一句,“孩子多大了?”

  这名“妈妈”紧张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她说两个多月了。”可当小杨打开包袱时,一看发现孩子是刚生下来不足一星期的新生婴儿。追问之下,这位妇女终于承认孩子是她一万元买来的,本打算乘火车带到河北以三万元高价卖出,结果不想被民警识破了。

  这看似是一起孤立的贩婴案件,然而接下来云南铁路公安又在车站、列车上连续查获了6起贩婴案件,而这些案件竟惊人地指向了同一个嫌疑人。昆明铁路公安机关由此入手,摸排追查出一个家族式贩卖婴儿团伙,犯罪嫌疑人伙同其丈夫、儿子、儿媳长期以来从山区大量收购苗族的女婴,然后加价卖出;而经这个团伙手上贩卖的婴儿,大部分都被运到河北、山东两地出手。据被捕的人贩子交待,一个婴儿的跨省转运最快只需3小时。

  为了解救被贩卖的婴儿,去年昆明铁路公安跨越千里,顺藤摸瓜,在河北和山东又抓获了数名人贩子,而在河北邯郸抓获的一名充当下线的人贩子,竟然还是一位开着诊所的乡村医生。在山东的抓捕现场,一辆云南牌照的轿车闯了进来,专案组人员随即上前盘问,竟然又是从云南开车来贩婴的一家子。

  据昆明警方介绍,此类犯罪大多属流窜犯罪,甲地拐、乙地藏、丙地卖,拐出地多为云、贵、川和内蒙古一带,涉案区域广,案情复杂,一个案件往往涉及数省若干县,行程数千公里。在过去,面对案件多发的情况,在警力和经费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公安机关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外地人贩子大多逍遥法外。

  贩婴团伙多为家族式

  “货”,在人贩子眼里,是一个专用名词,指那些被贩运的孩童。这其中又有细分,如一岁半以下的幼童称为“小货”,一岁半以上的称为“大货”。“这些人贩子丧心病狂,竟然拿一条条有血有肉的命当货来买卖!”提起这些,自己儿子被拐的重庆人唐有秀恨得牙痒痒。

  根据各地警方这些年破获的拐卖儿童案件来看,其中有不少是家族式犯案。中国政法大学反对人口贩运国际合作与保护中心的主任张志伟分析,“此类犯罪有组织化、家族化的特点,很多犯罪成员之间都是亲属关系。”

  早在2005年的时候,昆明警方打掉一个特大家族式贩卖儿童团伙,本是建筑工地上一名小包工头的潘明权因欠外债,便在其一名亲戚的诱惑下,干上了拐卖儿童的罪恶勾当,当起了人贩子。被捕后,据其交代,他拐孩子,多数选择在流动人口比较集中的地方下手,这些孩子的父母忙于生计,无暇照看孩子,很容易得手。短短十个月时间,潘明权就利用哄骗手段拐走了17名儿童。孩子拐来之后,都是送给了他嫁到河北邢台的妹妹吴石群,再由吴石群介绍想要男孩的买主。

  据吴石群交代,从云南拐来的孩子送到邢台后,她都亲自去车站把孩子接到任县,在任县医院门口与买主交易;而之所以选在医院门口,是因为这里方便给孩子做身体检查,通常小孩一弄来就先检查,看看是否有病,如果没有什么病很快就能成交。像这样的家族式贩童案,时有发生。在2010年2月,四名人贩子被检方向石家庄铁路运输法院提起公诉,犯罪人杨秀兰和杨明兵是表姐弟关系,都是云南省广南县人。杨秀兰嫁到石家庄后,建立了一条拐卖婴儿的南北通道,杨明兵和妻子、舅妈等亲人在云南寻找“货源”,拐到婴儿后,由其他成员带到石家庄,联系买主卖掉。

  不少人贩子纠合众多亲戚、朋友,形成一个个贩童团伙,最终能达到跨省全程操控贩卖儿童的各个环节,有着十分成熟的贩童利益链条。

  贩童“线路图”

  陈育信在监狱里感到有些荒唐。“我会常常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吉利,想改名字,改成陈笑天,我要笑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我的娃丢了,我恨人贩子恨得要命,可我却跟他们一同关在监狱里。”尽管如此,但当时陈育信对眼前服刑的人贩子还是格外“亲切”。

  “这些人贩子很年轻,大都是昭通地区的,那个地方很穷。每回家人来看我时,带来的吃喝、香烟,我就都分给他们吃,为的是能从他们口里套出些话来。”经过几次这样的示好,人贩子向陈育信透露:昭通盐津县、镇雄县、彝良县这一带的人贩子从各地拐来的儿童大都卖到了福建;鲁甸县、巧家县这一带的人贩子拐来的儿童大都销往河北和山东一带。

  云南警方根据破获的案件也掌握了几条贩童线路:(1)昆明—文山—广西—广东—福建;(2)昆明—昭通—大观—天新—成都—郑州—济南—临沂、梁山;(3)昆明—曲靖—郑州。宝贝回家寻子网是一家较为知名的民间公益寻人网站,目前已经有六百多例寻子寻家的成功案例,据其发起人张宝艳女士介绍,根据找回来的被拐儿童案例来看,云、贵、川丢孩子最严重,是流出地的重灾区;而山东、河北、河南以及广东潮汕、福建晋江这些地方,买孩子比较严重,是流入地的重灾区。“宝贝回家”网发起人张宝艳告诉记者,人贩子作案手法越来越高明,甚至出现人贩子利用网络寻找买主,以销定拐,不像以前作案后再找买主,这样风险就降低了。“有一个案例,孩子从陕西被拐到河南,跨省交易,3个小时就完成了。越来越多的人贩子选择团体作案,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拐、有人负责运输、有人负责卖。

  张志伟分析,之所以有这样的地域分布特点,是有深刻社会原因的。“流出地跟贫困有直接关系,流出地都较偏远,经济落后,经济发展不平衡;而流入地均是传统思想比较浓重的地区,诸如‘重男轻女、儿女双全’等旧思想旧观念比较顽固。”

  “亲生亲卖”成显著特征

  昆明被拐儿童家长陈育信因为非法拘禁一名“人贩子嫌疑人”,被判入狱。在狱中,他遇到六名特别的犯人,都是人贩子。同一个劳改队的长时间相处,人贩子跟他聊了不少关于贩童的“道道”。“有好几道贩子,一道贩子专门负责走村串巷,寻找‘货源’,进行拐骗和收买,在昭通一些山村,经常是看见孕妇,就上去商谈出高价买孩子,孩子还没出生,就把定金留下了; 一道贩子得手后,便将‘货’加价转手给二道贩子。二道贩子多租住在城市的近郊,在云南昭通、文山等中型城市,二道贩最多;三道贩子以更高的价接‘货’之后,主要负责运输到省外,高价转手贩卖。而‘货’到外省之后到最终的买家手里,又有几个环节,数次转手后,买家要出的价,已高达数万元。”

  陈育信了解到的,只是贩卖婴孩的模式的一种,另一种“亲生亲卖”的模式,不仅更加刺痛人心,带来的难题也更多。

  2011年5月11日,在公安部“打拐办”统一指挥下,云南、福建两地警方联手破获了一起特大系列拐卖儿童案,共抓获拐卖犯罪嫌疑人40名,查明被拐儿童22名。

  然而,据抓获的人贩子交待,贩卖的婴儿多属于“亲生亲卖”,即一些家庭超生后怕罚款就通过朋友亲戚介绍卖给人贩子。正因为孩子多是亲生父母所卖,所以当地警方此前并未接到孩子失踪类的报警。事实上,除了超生后怕罚款而卖孩子的这些家庭之外,还有一些家庭,专门以“生孩子、卖孩子”为职业。

  人贩子落网后,所贩婴儿也相继被解救出来,可由于孩子的亲生父母并未报案,或许以后也不会认领孩子,这些沦为“商品”买卖的婴儿该何去何从又成了一个难题。

  张志伟则认为,当下拐卖儿童犯罪呈现出很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自生自卖现象比较突出”。“现在来看,拐卖犯罪还有发生,但主要是自生自卖的现象,盗抢的案发率基本上很低。从破获的案件来看,很多也是自生自卖的,这几年破获的一些大的拐卖儿童案件,解救出来的孩子,确实没人来认领,而且血库里DNA 也比对不出来,这样自生自卖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张志伟说,随着这两年对拐卖儿童犯罪打击力度的不断增大,盗抢的案发率已经处在一个较低水平。

  (原标题:从血亲到“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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