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上午,复旦大学外文学院举行座谈会,祝贺陆谷孙教授从教50周年。会上,陆先生提到前几年教过的一名学生。在那名学生大四的时候,陆先生差点将该生的一门课评定为不及格。最终,陆先生放他一马,给了及格分,令该生顺利毕业,去了某邻国深造。前不久,邻国一名孩子落水,这位“差点不及格”君见义勇为,救了孩子,受到该国高层褒奖,奖状由该国内阁总理大臣亲自颁发,不可不谓之殊荣也。陆先生以此证明“自己看人不准”,“当时没发现这小家伙身上的正能量”。满座闻此语皆大笑。
陆先生提的这段轶事,其实我是人证。因为当时那个学生是先来向我诉苦,陈述自己家庭的种种情况(却没有提到为何考试成绩如此低劣),希望我为他在铁面无私的陆老师跟前先吹吹风。如果当初真的给他不及格的评定,导致其毕业不得,恐怕他就没机会当救人英雄了。
不过,不能因为他今天救了人,得了赏,就倒推回去,说教育不要只看成绩,更要重品德,也不能说品德好的学生,成绩差些无妨。所以,我听着陆先生的自嘲,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该如何看待学生用“软威胁”迫使高校教师弃守“考分关”的做法?
记得我读大学时,有一名比我高一级的学长,有一天突然从自己的寝室搬了出去,据说原因是他比较贪玩,考试门门不及格。又过了一年,我同寝室的一名兄弟也搬了出去,原因同样是贪玩,有一门课补考不及格。至今我还记得,兄弟的家长从老远的外省赶来,在系主任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情,可当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如今,风气巨变。我也当了老师,教了几年毕业班,可个中滋味却完全和料想不同。原以为(很猥琐啊!)自己对学生手握生杀大权,学生看到我都会敬畏三分,谁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有几次大考刚结束,卷子还没摊开批分,我的手机短信铃声已经响了:“老师,我知道考得不好,可是这场考试真的对我很重要……” 接下来的部分,可以有多项选择:“我妈妈在A国帮我安排好了工作”、“我爸爸等我去B国团聚”、“我男朋友在C国等我生产”等。理由千奇百怪,横竖就是要你无论如何给个及格。有些心气高的,还规定分数不能低于B+,否则成绩单上不好看,影响终身。
另一方面,负责学生毕业的辅导员如察觉到学生情绪上的苗头不对,也会主动来做思想工作。有时,考卷改到深夜,躺下胡思乱想:万一给谁评分低了,他(她)想不开,跑到咱全国高校第一楼上往下那么……我怎么向家长交待?
道理上说,学生岂能以威胁、求情来保障自己顺利毕业?可真的红笔一动,说不定一名促进邦交友好的英雄就给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区区在下,何以谢天下哉?
上海 朱绩崧
(原标题:想给毕业生“不及格”,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