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王亦菲
今年7月末，本报独家报道了《金店老板街头贴自制“通缉令”抓小偷》（2015年07月23日第A06版）。此后，陆续有网友爆料，同一白衣女子先后在浦东、黄浦、长宁等地疯狂行窃，作案视频被发布到网上后，引发了大量转发。一时间，寻找该白衣女子成了全民行动。9月9日上午10时20分许，白衣女子在地铁2号线徐泾东站落网。
昨天，上海警方公布了白衣女子真实身份：出生于1992年的唐某来自湖南，去年因盗窃被上海警方处理过7次，有的未遂，有的得手，盗窃手机以苹果手机居多，但因其怀孕而取保候审。此次被抓时，唐某又有了3个月身孕。
而唐某也并非“单兵”作案，其背后还有一个以老乡为纽带、7-8人的松散型团伙。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白衣女子唐某，今年23岁，湖南来沪人员。到案后，对唐某的审讯并不顺利，大部分时间唐某都选择沉默。她对于自己的身份信息并不避讳，但问到案件细节问题就避而不谈。
“她被抓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们民警，她怀孕了。”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六支队支队长惠士俊说，经过验血等一系列的化验检查，确认唐某已经怀孕14周。
在我国法律中，孕妇、哺乳期妇女均属于特殊法律主体，在刑事司法活动中，习惯称之为“两怀妇女”，即怀孕和怀抱小孩。《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65条规定，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对患有严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怀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婴儿的妇女，采取取保候审不致发生社会危险性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以取保候审。
唐某正是利用了这条法律规定，怀孕成了她的“护身符”。“唐某这种情况并非个案，类似以老乡为纽带的盗窃团伙，作案时基本都是处于怀孕或哺乳期的女成员动手。”警方坦言，这类人对法律规定很清楚，即便判刑，也会从轻减轻。这也是为什么唐某在监控设备面前毫不避讳，大肆作案的原因。“这起案件中，唐某参与的团伙并非固定一个，而是成为了许多松散型盗窃团伙的成员，对于这些团伙来说，她不可或缺，每次伸手偷盗，也都是由唐某实施，其他人望风或者扮演分散注意力的角色。”
屡犯率高也是孕妇盗窃案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唐某到案后警方发现，仅在去年一年，她就有7次盗窃前科，均被取保候审或者治安处罚不予执行，因为当时她也处于孕期。警方表示，像这样“恶意怀孕”的犯罪嫌疑人并不在少数，成了令人头疼的难题。
[回应质疑]
为何曝光后才抓人？
有网友质疑，警方是不是迫于舆论压力才开始行动的？
“作为挂牌督办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我只能对这一问题表示无奈。”惠士俊坦言，9月8日帖子出来之后，市公安局官方微博@@警民直通车-上海第一时间回应了网友的关注。
惠士俊说，这些案件警方已经侦查一段时间了，并已被列为市局刑侦总队挂牌督办案件，人不到案，工作不停。
按照警方案件侦破的一般程序，警方接到被害人报案之后，先要甄别，决定是否立案，然后是一整套内部的立案流程，包括开展侦查工作的依据、标准等，这些都有工作记录，有案可循。而此前各单位、各分局刑侦部门的前期工作，已经使警方的大数据平台将这些案件并案侦查，并成立了督办案件的专案组。
“我这里有一张表格，具体因为涉及到后续的工作不便告诉大家里面的详细内容，但表格里登记的这些人、手机号码、名字就是我们掌握的这个团伙的基本情况，而这张表格，在8月底已经形成。”惠士俊说。
既然明确了身份和手机号码，为什么不抓？“收网抓捕需要时机，必须是我们掌握了团伙成员的基本犯罪证据之后才能采取行动，否则贸然抓捕，最终法庭判不了，又是无用功。”惠士俊说。
为何侦破周期那么长？
惠士俊说，警方去年8月底就掌握了这个团伙的信息。唐某所在的盗窃团伙以老乡为纽带，一般为1至4人联合作案，其中1至2人为“两怀妇女”，其余人员负责吸引店员注意。
“偶发的案子线索往往比较少，有时候几乎没有。只知道一个体貌特征，茫茫人海，怎么找？”在对多起案子串并后，警方通过嫌疑人留下的线索、信息可以进行信息交叉碰撞，并找出新线索，然后犯罪分子的身份信息、活动轨迹、暂住地区域等，才会慢慢浮出水面。“我们也知道被害人很着急，我们警方也很着急，但有时候往往会限于客观情况，但我们一直在努力，在想办法。”
按照正常的侦破节奏，如果发现白衣女子，或者其他团伙成员，警方并不会惊动他们，而是继续跟踪，采取一系列侦查手段，找到窝点，然后争取在他们作案时人赃并获一网打尽，这样才能确保将犯罪分子送上法庭，还有可能为被害人挽回损失，找回被盗物品。
“然而，网络的热炒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压力，专案组担心犯罪分子看到网友发布的内容之后逃离上海，尽快抓捕势在必行。”惠士俊说，“幸好，9月9日我们通过守候伏击成功抓获了唐某。接下来我们将进一步审讯并抓捕其他同案犯。
“两怀”嫌疑人就无法处理？
对于犯罪的“两怀妇女”可以采用监视居住的方式，上海此前也就此进行了探索，但所要付出的执法成本非常高，一般一个怀孕的犯罪嫌疑人，至少要安排3-4名民警看管。“唐某在监视居住这段时间，24小时需要女民警轮班监管，唐某还多次凌晨称其腹痛，民警需要立刻送其去医院检查。”这些工作往往由属地派出所来完成，基层警力有限，如果有3到4个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一个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会受到影响。
上海纽迈律师事务所律师方正宇表示，“两怀妇女”在从事违法犯罪之后依然需要接受法律的处罚，这一点是肯定的：“上海有几个区也在试点对此类嫌疑人采取监视居住的措施。”
此外，还有法律界人士建议，政府部门可以在劳教所转制的当下，探索建立一些实行专业化管理并配备必要医护条件的专门场所，坚决依法采取可行的强制措施加强管理，以教育养护为主、兼顾案件侦破，同时从立法层面对组织“两怀妇女”实施盗窃的指挥者和幕后操纵者予以从重处罚，从而对“两怀妇女”犯罪多发起到遏制和震慑作用。
[晨报对话]
新闻晨报：监视居住的场所食宿如何？习惯吗？
唐某：还可以，饭、面包都有，有女警的，基本上都是在睡觉。
新闻晨报：知道自己怀孕了吗？去医院检查过吗？
唐某：知道，之前去第八人民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不算是那种建卡的产检。
新闻晨报：孩子健康吗？
唐某：正常的。
新闻晨报：明知怀孕还到处跑，不担心影响孩子吗？
唐某：（沉默）不知道。
新闻晨报：去年你被上海警方处理的时候，也是怀孕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唐某：去年9月19日生的，女孩。现在在老家父母带着。（流泪、哽咽）
新闻晨报：马上要一周岁生日了，想家人吗？怎么出来干这个，值得吗？
唐某：想，很久没有回去了。（停顿了一分钟，擦泪）不值得。
新闻晨报：来上海多久了？之前怎么谋生？
唐某：去年8月才来上海的，小学六年级毕业就出来了。
新闻晨报：结婚了吗？
唐某：没有。
新闻晨报：没结婚就生孩子，你父母知道吗？
唐某：（不语，嘴角抽搐）
新闻晨报：你知道自己“红”了吗？最近几天微博、微信上都是你的照片。
唐某：（突然抬头，眼神有点意外）不知道，我不上微信、微博的。
新闻晨报：为什么每次作案都穿白衣服，有什么讲究吗？
唐某：（不语）
新闻晨报：你身上这件白裙子什么地方买的？你一共有几条白裙子？
唐某：我出门就穿这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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