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下午，故宫北门外，城管刘光荣劝导一位卖水商贩离开时，遇到游客问路。新京报记者 彭子洋 摄
2.2公里，40分钟。
从故宫北门到北海南门，刘光荣每天要来回走十几次。
穿上城管制服，这位51岁的中年人，能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眼“揪”出无照经营的小商贩，“我的眼睛可是闲不住的”。
“闲不住”的刘光荣，是北京西城城管执法监察局什刹海第二执法队的一名普通城管。与他一道的，还有什刹海第二执法队队长胡奎勇等人。他们用双眼丈量着这座城市的白日和黑夜。
“上一次去故宫是1977年”
守在故宫的出口，刘光荣说，他上一次去故宫是1977年。
他的假期屈指可数，“也就一周一天吧，假期是我们最忙的时候”。
10月2日凌晨三点钟，整个城市仍在酣睡，刘光荣却已醒来。神经衰弱已困扰他多年，51岁的身体渐渐显露出早年夜班执法留下的病疾，“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踏实觉了”。
1年多前，刘光荣开始负责故宫北门到北海南门区域的城管执法。配合他工作的，还有分散在区域主要违法点的12名保安。
6点20分，天际微白，他骑上电动车，沿着空旷的街区，从积水潭来到故宫北门。
7点，当整个城市渐渐苏醒，他已经走在景山前街开始巡逻。“今早还发现几个卖早餐的老人”，他说。
9点，逛完故宫的游客涌向北门，广场渐渐热闹，空气中混杂着人声嬉笑和扩音器里传来的违法提示信息。
这一天，据故宫方面数据统计，共有8.2万名游客。8万多名游客从北门汹涌而出，北门外，卖饮食的、卖各类纪念品、卖饰品的，不绝如缕。
“我们的工作就是对着人”，刘光荣说，“最向往的是清净的地方”，比如，假期呆在家里。
但他常常是一个人走在街上，面对着汹涌的人群。
他的“假期”在故宫，但是在门外
刘光荣常常觉得自己精神紧绷，“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每天早上，他会在心中期许，愿今天一切顺利。
顺利点，一整天的执法不会引发冲突；不顺利，也许被无视、被谩骂、或是被推搡。
曾经，他在劝阻沿街贩卖饰品的商贩后，被愤怒的手戳中，在众人的侧目和包围中，默默地承受了五六分钟的责骂。
“都是很难听的话”，刘光荣回忆。最终，在其他部门的配合执法下，收缴违法经营物品。“但他们还会回来，”刘光荣说，“这里面的利润空间太大了”。
有13年多的城管经历的什刹海第二执法队队长胡奎勇也有类似经历。他曾在经过一个月的摸排调查后，果断开展一项三轮车非法营运整治行动。
一个月里，反反复复，十几个无照三轮车聚成一排，他说，“执法就是执法，要干出气势”。于是，在公安等多部门的联合执法下，三轮车经营严重挫败。“后来再没有反复过”。
巡逻时，胡奎勇会绕到垃圾桶后面翻出一个装有商品的黑色垃圾袋，或者蹲在车下捞出一摞矿泉水，甚至在花坛根下掏出一箱玉米。“东张西望、表情紧张、低头拿东西”……胡奎勇能从人群中快速找出违法商贩。
找出商贩的他却无法陪伴家人。这个假期，家人计划去大连度假，他却继续在北京的人群里执法。“咳，都习惯了”胡奎勇摆摆手，“他们都说你不用去也没关系”。
胡奎勇的“假期”在故宫，但是在门外。
无照经营利润空间大屡禁不止
人流中，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刘光荣和胡奎勇常常被认出来，受到热情的问候。
问候有时来自他们的执法对象——隐迹在人群中的无照商贩。“心里很别扭”，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有些商贩在这已经三四年了”，胡奎勇用既同情又无奈来形容对他们的感情。兜兜转转，来来回回，从未销声匿迹。
他开始算一笔账，一瓶水卖2块钱，进价不过几毛，利润翻倍。“成本很低”，被发现后，有些商贩选择直接放弃货物，“几分钟，又抱着另一箱水回来了”。
利润空间大、违法成本低，导致无照经营屡禁不止。“我们最多也就是没收物品，或者罚款，威慑力还是不够”，胡奎勇分析，“甚至出现小贩无视执法的情况”。
但执法仍要继续。他回忆起曾开展的执法策略，派人全天跟着小商贩。只要发生买卖交易，就上前劝阻市民。人力成本虽大，但收效明显。“切断他们的财路，是管理的好方式”，他形容。
问题是，执法人员不足的现实，并不允许大范围采用这样的执法方式。于是，无照商贩仍会卷土重来。
除了人少，城管人员还经常面对大量问路的市民，“北海公园怎么去？”，“我想去美术馆，坐什么车？”……刘光荣调侃，“不知道的时候，我们还会回去查查做个功课”。
“市民优先问你，说明他们还是相信你的”。但执法过程中，胡奎勇坦言仍然承受着大量市民的检验、围观、甚至误解。“我们是在群众眼皮子底下执法”。
不允许追着商贩跑希望“多一分理解”
“大爷，您来了好几次了，赶紧回家吧”，北海南门公交站旁，胡奎勇对一位无照贩卖矿泉水的七旬大爷说。
“大爷，您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们跟您说了好几次了，赶紧回家吧。”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人群的目光开始聚集。
对方回应说：“这没卖水的，大家都要喝水啊”，随后骑上三轮车走远。
“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经常在这卖”，胡奎勇说，“有些商贩甚至比我来得还要早”。
为了指导基层执法人员如何更好地与被执法者沟通，如何控制现场情况，如何避免陷入舆论漩涡，北京市城管执法局曾组织专门学习。“我们现在不允许追着商贩奔跑，并且要告知周围群众执法的具体情况”，胡奎勇说，“这样就多了一分理解”。
刘光荣和胡奎勇的工作仍在继续。与7000名城管执法队员一路，他们将继续在国庆期间清理无照经营、散发小广告、非法人力三轮、黑车等行为。“辛苦倒没什么”，刘光荣说，”最希望看到街面越来越干净”。
新京报记者 信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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