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涧沟头盖骨:史前血腥的杀戮祭祀？
原标题：涧沟头盖骨:史前血腥的杀戮祭祀？
史前遗珍
许永杰
1977年考入吉林大学考古专业。先后在甘肃省博物馆、吉林大学考古学系、黑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工作。现为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山大学南中国海考古研究中心主任，中国考古学会理事。
1957年，在河北邯郸涧沟遗址出土了6具留有斧砍刀剥痕迹的人头盖骨，从中我们嗅到了史前时期的血腥。
这6具头盖骨出自两个圆形半地穴式窝棚内。1号为青年女性，用钝斧从眉弓经颞骨到枕后砍下，在枕尖下偏左方有横向斧痕8道，是砍头时斧刃偏离所致；在头盖骨正中，从额头经头顶至枕部有一条钝刀割剥头皮的痕迹，由于刀锋不利，割痕有来回错动的痕迹。2号为青年女性，枕骨上有二十余道砍头的斧痕，从右上向左下劈砍，由于是钝斧所为，斧痕长短深浅不一；从顶骨中央向前后剥割头皮的刀痕十余条。3号仅剩头骨左侧一块，年龄性别不详，上方有一道斧痕，左方有6道斧痕，右方有割头皮痕迹十余条。4号仅余顶骨及枕骨，年龄性别不详，顶骨近额处有斧痕4道，为将死者踩在地上从右后方砍下。5号为男性，额部偏右有2道斧痕。6号为成年男性，额部有1道砍头斧痕。
考古学家严文明对这6件头骨做出归纳：第一，他们是被人推倒在地后，挣扎着砍下头颅的；第二，砍头和剥皮用的钝斧钝刀应是石斧和石刀；第三，两个窝棚各放置2个完整头骨和1个不完整头骨，一个窝棚房只有女性，一个窝棚房只有男性；第四，死者均为青年或中年；第五，女性头盖骨的剥皮刀痕明显，男性头盖骨上则没有剥皮刀痕，表明女性剥头皮，男性不剥头皮，也许是男性是砍下头盖后，揪着头皮整个剥下，所以没有留下割痕。严先生认为涧沟这6具头盖骨是作为饮器的头盖杯。
涧沟遗址是一处比较特殊的遗址，在该遗址除窝棚内的留有砍剥痕迹的人头骨外，还见有两种丛葬坑。一种是圆坑，内有大小男女人骨架10付，有的相互枕压，但头均靠近坑壁。一种是水井，内有5层人骨架，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痛苦挣扎，或身首分离。这些人是被杀，或活埋，或溺水而死的。由此推测，涧沟遗址很可能是一处杀戮祭祀的遗址。
剥头皮和用人头骨做头盖杯的实例还见于夏商时期。1990年，河南武陟县大司马遗址的夏代二里头文化灰坑中，埋有4具人骨，骨架扭曲，是被打死后扔在灰坑中的。其中1号人骨为青年男性，头骨从前额后部通过顶结节下至枕骨上项线有一周不规则割痕。2号人骨为中年男性，额顶附近以及左右顶骨、枕骨有不规则割痕，割痕断断续续呈虚线形。两例头骨上的切割现象，体质人类学家潘其风判定为“剥头皮痕迹”。1973年，在早商郑州商城一壕沟内堆积近百个带有锯痕的人头盖骨，锯口不平处还用磨石磨平滑，绝大部分为青年。
剥人头皮和用人头盖骨做饮器——头盖杯，是许多民族的古老风俗，据日本学者的研究，剥头皮的民族有伊朗系的斯基泰、阿兰族，乌古尔系的回纥、奥斯恰科族，阿尔泰系的旁扎尔科、鲜卑、通古斯族，印第安系的北美、中美、南美诸族。用头盖杯的民族有伊朗系的斯基泰族，阿尔泰系的佩彻尼格、匈奴、柔然族，藏系的党项羌、藏族，藏缅系的乌浒、古宗族，可能用头盖杯的有阿尔泰系的乃蛮族，藏系的伊散图族。称雄于公元前6~4世纪中亚和南俄草原的游牧斯基泰人是最著名的剥头皮用头盖杯的民族。
中国古代文献中也有两条记载北方少数民族剥头皮和使用头盖杯习俗的。一是匈奴族，《史记·大宛列传》载：“及冒顿立，攻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一是鲜卑族，《后汉书·南匈奴传》载:“鲜卑人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取其匈奴皮而还。”在中国古代文献中还有一则记载东周时期的赵国也有此风俗的，《战国策·赵策》载：“及三晋分智氏，赵襄子最怨智伯而将其头以为饮器。”赵国地近戎狄，其以头盖杯为饮器的风俗是习自北方游牧民族，还是承自中原系统的涧沟——大司马——郑州商城？尚难下定论。
涧沟遗址所出的6具头盖骨属于龙山时代的晚期，距今大约4000余年前，这一时期是古史传说时代的尧舜禹部族大联盟阶段，社会发展阶段相当于经典作家论述的“军事民主制”阶段，以掠夺邻族财富为目的的战争是这一时期古国的头等大事。涧沟遗址所出的6具头盖骨当是来自邻族的战俘，头盖骨上的道道斧砍刀剥痕迹，活生生地再现了这一时期部族战争的血腥和残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