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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9月29日21:05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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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通常要求游客不离开车,公园内的营地也都围绕着铁丝网。但我是个山地车手,在非洲草原的第一个星期里,我都坐在沙丁鱼罐头般的游猎车里,和另外8个人挤在一起。我想要离开车厢,真正地呼吸非洲的空气,即便要冒着被踩踏、被撕咬甚至被吃掉的风险。
我有幸找到了Dave Armon。他在非洲长大,父母是英国来的传教士。如今,他是一名极限运动者和向导。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在坦桑尼亚北部的荒野和部落之间开始了一次为期六天的自行车之旅。
骑行在广袤的非洲草原上 本文图均为 Aaron Teasdale摄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高原草甸,其中点缀着火山,被东非大裂谷劈为两半,很少有旅行者来这里。我们的队伍中有Dave的朋友Louise,也是在非洲的英国人,以及向导助手,精力充沛的牙买加人Julius。还有一部路虎跟着我们,负责补给。司机则是个在城市长大的马赛人。
第一天,我们经过了许多马赛人的部落。他们穿着鲜艳的红色长袍,不时向我们挥手,笑得很开心。我们每次离开颠簸的小路,来到马赛人赶牲口的小径上歇息一下时,他们总会从四面八方过来,其中有孩子、母亲、带着长矛的部落武士。有一个甚至让我试着投了投他那杆用来猎狮的长矛。
虽然天气热得都可以在我的头盔上煎鸡蛋了,能在这片大地上骑行,我还是兴奋不已:金合欢树影里一群群的斑马,食肉的大鸨像恐龙一般在地平线上高视阔步。我们还没看见狮子,不过这也没什么,那天晚上它们还在我们的营地外大吼来着。土狼也鬼鬼祟祟地游来荡去,还好有Dave提醒我把我放在帐篷外的鞋子拿进来。(否则就会被土狼们咬着玩了)
马赛人显眼的红色长袍 
第二天,我们的目标很简单:横穿东非大裂谷,抵达大裂谷西面那高达1500英尺的悬崖脚下就算成功。隔着宽有20英里开阔山谷,它在前方清晰可见。这里没有路,我们要从荒野中骑过。
幸运的是,干燥的土壤很坚硬,我们一路骑得非常顺畅。沿路是死去动物们散落的骨头,偶尔会撞见正在捕猎的大鸨。出发没几分钟,我们就看见了一群长颈鹿,大概有二十只之多,在我们前方几百码处的一片开阔地上缓缓移动。我们径直向前。
以前我从未在长颈鹿群中骑过车,此时有些忐忑。这些重达4000磅的动物友善么?它们的长脖子转过来,看着我们。接着,在我们骑过来时,它们以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姿态,向两边分开了。两个马赛男孩也赶着他们的羊过来了,完全无视这群长颈鹿,就像我们无视跑到郊外的野鹿。
向长颈鹿而去
没有路,我们穿行在6英尺高的蚁穴和尖矛一般锋利的金合欢荆棘丛中。山谷中的旋风扬起沙尘,将我们重重裹住。汗滴在我的车架上,又迅速蒸发在灼热的阳光中。不久之后,我们转上了马赛人和他们的牛踩出来的一条小路,这条路通向马赛人用金合欢枝条和泥搭出来的小屋和畜栏。马赛人以牛为生,饮用牛奶、牛血,有时还吃牛肉。难怪他们把牛看作神的礼物。
“好了,”转天一早,我们在Dave的带领下来到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边缘,“林子里有大象和野牛,所以我们一定要时刻小心。”接着,Dave和我们每个人再次核对了一遍应对发怒的大型动物时的安全守则:被大象攻击时,找一棵树,最好是大树,隔在你和大象之间;被野牛攻击时,平躺在地上,垂直于它的攻击方向,让它跳过去。
令我又惊又喜的是,今天他们让我领队。我得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冒险精神和骑车技术。现在我是了不起的“非洲探险家Aaron”,要带着大伙穿过大象和野牛出没的丛林。不知怎的,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其实是大家的“野兽缓冲区”。
世界从褐色的平原转变为一片青翠,在这里,狒狒和长着蓝色睾丸的长尾猴叽叽喳喳,在我们头顶的树枝上荡过去。穿行在枝叶繁茂的无花果树和小溪之间时,我不断回想Dave的安全指南:大象——大树;野牛——躺下,祷告。空气在颤抖,小径上的每个转弯都充满危机,每一声狒狒的嚎叫都促使我快速向前。
骑行在危机重重的树林中
最终我们毫发无伤地穿过了树林,晚上,我们在巨大的猴面包树下扎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穿行在塞伦盖蒂大草原上,在野外露营,遇见形形色色的动物,和数不清的好奇而友好的马赛人。
倒数第二天,我们离开了塞伦盖蒂的广阔平原和马赛人的领地,攀上一座小山丘,沿着一条颠簸的土路来到Batemi部落。Batemi人像是马赛人的罗宾汉版本,他们使用弓箭而非长矛作为武器,在短袍外配白色腰带。在我们路过的第一个村子,我感到了气氛的变化。孩子们脸上毫无笑意,咄咄逼人地来管我们要笔和钱,另一帮年轻男子则索要香烟。我们没敢逗留,赶快离开了。
后来我得知,Batemi人和马赛人之间有长期冲突,近20年,几百人因此被杀,就在前几个月还有人死亡。在这里扎营并不理想,不过我们这一天已经骑了50英里,太阳也快落山了。Dave让Joseph帮大家找个扎营的好地方。而作为一名马赛人,Joseph不免有些紧张。尽管他是个城里人,穿牛仔裤和人字拖,他的口音还是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Joseph在路旁迎接我们,手里拿着把刀,把我们领入一片芦苇荡中。接着他找来Julius,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我是个拉斯特法里派(西印度群岛的前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的崇拜者,鼓吹好斗的黑人民族主义),” Julius轻蔑地说,“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我们刚刚开始搭帐篷,两个Batemi人摸进了营地。他们带着弓和短棍,腰上别着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左眼处有一道可怕的疤,眼球虽已看不见,却带着灰白的、骨殖般的颜色。他俩脸上都没笑意。
为了打破僵局,我故作镇静,无视他们手中的杀人武器,走过去抬起手向他们打招呼。“Jambo(斯瓦希里语里的‘你好’)。”我说。他们回应了我,但我发现这是自己会说的唯一斯瓦希里语,只好站在那里,尽力以友好的姿态和他们一起看其他人忙碌。
很快,Joseph过来招呼他们。我在坦桑尼亚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说话的时候完全不笑。接着这两个Batemi人坦然地往我们的椅子上一坐,告诉我们这里很危险,有大象。他们可以保护我们,只要我们付钱。
Joseph与他们交涉
直到此时,Dave才出现。他们又交谈了许久,讨价还价。Dave后来说,他告诉他们,我们不需要保护,不过既然他们来了,我们愿意支付一万先令。
据说,当你在非洲闯入陌生领地时,向当地人付钱很常见。
夜色降临,Batemi人在地上生了一小堆火,用一种我们从没听过的语言聊起天来。
夜里,我突然醒来,有点忘记自己在哪儿。透过帐篷顶的玻璃窗,我能看见闪亮的天幕覆盖着大地。不远处传来火堆燃烧时轻微的哔剥声,我抬起头,看到了营火,以及营火旁那两位Batemi人的身影。他们仍坐在哪儿,嗓音低沉,轻声交谈。我笑了。此时我想起来,我在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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