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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09日06:22 工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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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一直重复着一个场景,那就是在八月十五月亮刚刚升上来的时候,一家人被奶奶招呼到一起,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正襟危坐,之所以说是正襟危坐,是因为平时吃饭,我们都是站着或蹲着的时候居多。一家人中间是一方矮桌,此时,桌子上的几只碟子还是空空如也。月亮如常升起,树叶如常沙沙响,月光如常透过梧桐树叶,洒落在桌子上的影子也是如常的颜色,所不同的应该是影子的形状。

那棵梧桐树长在我家大门外西侧一点,再往西十米,就是奶奶家,确切地说,奶奶家就在我家院子的西南角。奶奶家没有院子,只有三间坐北朝南的麦草房,以及一间坐南朝北同样覆盖着麦草的矮小锅屋。所谓锅屋,是老家的形象说法,就是土坯垒灶再架上一口大铁锅,外加一铲一勺,城里人称之为厨房。两种说法都是指做饭的地方,但实指的物件很不相同,就像厨房与饭店不可比一样,村里的锅屋与城里的厨房也不存在可比性。

此时,微风如往常一样,送来秫秸(高粱杆)垛带些微温的甜涩味。就像一个仪式必备着一定的庄严性,大家付出的是要有等一会的耐心,奶奶才会从厨房走出来。

风箱“鼓荡鼓荡”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铁铲碰铁锅的“刺唰”声响起,有东西要出锅了。

终于,奶奶端着一扇小簸箕,从锅屋出来了。大家压抑住心里的渴望,虽然坐着,但目光齐齐转了过去。

每人面前的小碟子上,渐次出现了一个大小如国光苹果的薄饼,也就是奶奶的月饼。这样的月饼,与如今最简陋的月饼,都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这样的月饼,奶奶也是数着人头做的,没有人能够吃到第二个。分配的次序,应该是从年岁最小的人开始。

小小的饼,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尽管是新鲜出炉,但表皮的黄还是有些昏沉,称之为月饼又缺少足够的油脂,有些干涩。当然,我的比较来源于后来见识的那些油润的月饼,以及如今越来越艺术化的月饼。

许多年前,我认为奶奶所做的就是最好的月饼,许多年后,有了对比,我才知道月饼有那么多不同。当年,圆圆的、薄薄的月饼,只是难得的食物,无比的美味,与可以欣赏没有半点关系。咬开面皮,内里有一层微薄的浅褐色液体,薄到不能流动。即使如此,那股甜甜的热力给予味蕾的冲击,至今都让我难以找到恰切的形容词。为什么呢?因为不论是用来制作表皮的小麦面粉,还是作为馅料的红糖,在现今时代是如此的稀松平常,可在那个时代都是极度匮乏的珍品,你无法把它们看作是一般意义上的商品。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个真实的年代,人们仅仅是用语言描述,是不可能让他建立起实存概念的。这是对“对牛弹琴”最切近的释例。

在我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中,八月十五都是有月亮的。另一次能够记起的吃月饼的经历,是在奶奶家东窗的大槐树下,而这一次能吃上月饼的人,只是我们几个小孩子,大人们是无份的。在我下意识里,是每个中秋节,奶奶都会做月饼的,然而实际上这种可能性极低。

对于我来说,那样的味道一去不再了,但那个时代有些地方值得怀念,有些地方又难以怀念。在我,所怀念的是,随着奶奶亡故逝去的那种前辈所给予后辈的温情不再有。面粉与红糖何来,对我是秘密,对奶奶来说,是谁送给她的不是秘密,但到底是怎么得到,仍然是秘密。而我所要说的秘密,是蕴藏在那个特殊时代,不为人知的农人对于人际社会的朴素认知。吴家奶奶曾经多次对我说过,你奶奶当年没少帮衬我们。对此,我奶奶从没说过一个字。吴家奶奶的话,在我想来,只是揭开了农村深层人际关系的一点点帷幕,远不是秘密的全部。至于那秘密是什么,我没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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