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元

    “新年好，新年好……”

    故乡的春节虽与别处并无两异，却也着实勾了我的魂儿。尤其是儿时的我，日日数着日子盼望过年，让我心里念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那平淡无味的糍粑——记忆里那淡薄而绵柔的米香，总是在梦回之时牵引着我回到了童年的春节，再品一品那美味的糍粑香。

    湖南是鱼米之乡，盛产的糯米让好呷的湖南人多了一份可口的食材，而糯米制品中最朴实无华的当属糍粑了。湖南的糍粑虽不比臭豆腐、小龙虾有名，却也是湖南的知名之物，过年的餐桌上怎能少得了糍粑作陪？当然糍粑并非湖南独有，喜游山玩水的我在别处也品尝过不少糍粑，但或许因着一份对故土的偏爱与眷恋，老屋的糍粑香总能让我留恋，像施了魔法一般，每每当我咬下一口别地的糍粑时，心里涌出一股子细碎轻柔的声音，小声嘀咕着：“回克吧，屋里糍粑最好呷哒！”

    年关将至之时，长沙的街头上大大小小的商铺里少不了琳琅满目的糍粑，放上了野菜、黄里透着一丝绿意的筒子粑粑，散发着艾叶香气的艾叶粑粑，还有甜到心坎里的糖油粑粑，它们好似美玉玛瑙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但提起年味儿，还是那让我无法忘怀的莹白如玉的手打糍粑。

    或许，儿时的记忆才是最美味的调味品。儿时过年总是随着父母回老屋，那里虽不如市里繁华，但却不似城市透着冰冷，周围热闹不已，温情四溢，孩童的嬉戏，树下的小憩，抑或是与大黄对吠，这一切都抵不过奶奶把新收的糯米泡软了，用纱布包裹起来放在蒸锅上蒸热。心里盼着吃糍粑的我总在奶奶的藤椅边嚷嚷：“娭毑，什么时候才可以呷上咯！”奶奶每每只是摸摸我的头笑笑。不久，蒸熟的糯米晶莹剔透，飘着甜甜的糯米香，那时的我嘴馋，总忍不住去抓一把，却烫得哇哇直叫又不舍得扔，用嘴猛地吹几口再塞入嘴中，霎时间，满口米香环绕，我心飘然。蒸好的糯米被放进石臼里，爸爸与大伯一个提着个巨大的木锤，一前一后猛地打在糯米上，别小瞧这体力活，看似简单，实需两个人的前后配合，趁热快打，打出来的糍粑才能又香又糯。我总是喜欢蹲在石臼的后面，看着两个木锤你来我往地打着，木锤上粘着洁白的糍粑，在冬日的暖阳下透着微光，氤氲着温暖的热雾。

    待到糯米打得黏糯细腻，妈妈便把这白白糯糯的一团从石臼里拿出来，这时便是孩童的天下，揉雪人，吹糯米……只见大人们麻利地趁着余热捏成小团，在掌心压一压，一个白糍粑就这样完成了。糍粑做好后，大人们总是会在糍粑上用天然红墨点上一个点，嘴馋的我总是趁大人们忙碌时扯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妈妈见状，笑着拍着我的小手。但能吃到这人间美味，拍拍手又何妨？

    去年过年，长沙格外冷，和往常一样。但老屋不在了，大年三十，妈妈煎了一盘金黄焦脆的糍粑，我满心期待的咬了一口，酥脆的外壳包裹着香糯洁白的糯米糍粑，咀嚼半晌便唇齿留香。味道不错，却总觉得没了儿时的那般风味。夜里，窗外鞭炮连连，振聋发聩，但我心中却只装得下咬糍粑的声声酥脆，满口生香，满腹甜蜜，满心欢喜。

    屋外，孩童一面提着灯笼一面唱着：“新年好啊，新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