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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夏”不苦

“苦夏”不苦
2018年07月13日 07:11 新华日报
原标题:“苦夏”不苦

居明宽

夏日萤火虫。 张 宣摄

入夏最早的象征,就是知了开始上树了。以前说,苦夏难熬,其实最难熬的是晚间无法入睡,一是高温煎烤,二是蚊虫侵袭。当时,我们全家就挤在一张床上,因为只有一顶蚊帐。为了赶蚊子,要把蚊帐压实后,大人在帐外用扇子扇扇,哄孩子入睡。等到困倦得支撑不了,才能进帐子睡一下。要晓得大人一天活干下来,本身就累,再没有一个好觉,人怎能承受得了。过去常有人到夏天就消瘦不长肉,叫疰夏,大多是由于这些原因造成的。

蚊帐有多种质地,好的是夏布帐子。这夏布真是好东西,它是纯麻织成,抓到手上硬粗粗的,不沾身,所以显得凉快,还透风结实。这新夏布可不怎么美观,麻剥皮后上面有黄皮,显得有杂色,可越洗越白,还有人拿它做衣服穿,夏天穿上绝对是享受。

凉席,是用薄薄的篾片编起来的。睡的凉席都坏了,妈妈就用破布角子逐个补上,这不单是怕它坏得厉害,还防它扎人、损坏蚊帐。篾编凉席,晚上用洗澡手巾擦一擦,睡上去可真是凉快。夏季能拥有一顶夏布帐子和一床凉席,在那时还真是奢侈了。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有安徽人来打凉席的,家里条件也比从前好多了,就请了人家来家里给编一床。这编席的是带现成的篾子到你家,只管编。篾子分篾青和篾黄,编成的席子上有图案花纹,煞是好看。

夏天人是离不开扇子的,人坐下来就要有扇子扇。这扇子遮阳、扇风。还有人把扇子插在腰后边,衣服有扇子撑着,就不贴在身上,凉快多了。扇子的种类很多,有小麦秸的头前一节做成的扇子,这是自己动手,不用花钱的,还有蒲扇。我们这里最常见的就是芭蕉扇子了,这是南方一种植物。用这扇子不光结实,还不怕潮湿,更主要的能攉风,稍一动就感到扑面的凉风。这芭蕉扇刚买回来,周边是圆形的,用细篾子圈起来,但为了耐用,我们买回来还要用布把周边绞上。芭蕉扇子还可用毛笔在上边写上些文人墨趣,然后再用煤油灯在上边熏黑,用湿布一擦,凡有墨迹的地方就全擦掉了,原写的毛笔字便成了阴文,黑白分明永不褪落,在扇子上题什么的都有,我现在还记得一句:“扇子虽丑,凉风自有,上得高山,会得朋友”。

白天气温高,那秧稞田里的水烫得都无法下脚,因为这样,干农活的大都要让午。中午干活时累了,也不顾地面平不平、硌不硌人,找一块阴凉地,倒头睡一下。老水牛也可以从牛缺洼的地牵到河里去汪一汪,牛虻死叮在牛身上,它不问牛如何在水里打滚,即使闷到水里也不松口,这时参子鱼都围在牛的周围竞相争食。夏季蚊蠓太多,到了晚上老牛就要下汪了,这牛汪全是稀泥,蚊虫就奈何它不得,要在汪里呆一宿,到第二天要干活了才起来,冲洗干净。

夏天的夜晚虽闷热难熬,但还是有它独特之处,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相互追逐,为了能逮到萤火虫,可以用一个小电筒一闪一闪地发出光亮,萤火虫便以为是它的同伙,朝你飞来,当你逮到它,可以装在一个小瓶子里。大人告诉我们这虫子不能玩,小心从鼻孔钻到脑子里,是吓唬我们的,还是真危险,谁也没有见过。

夜晚如有些凉风,人们就拣些风口桥头去乘凉,还有人拿上一个破夹被,往身上连头夹尾地一裹,浑身没有一点暴露,不给蚊子一点空隙可钻,方能贪得半点安稳。

我最喜欢和大人在一起,叫他们讲故事,那故事的体裁范围不限,我都愿听,说古书,讲古人,讲人生,讲善恶因果报应,讲二十四孝,还有就是讲天上的星宿、银河、牛郎织女、母亲对亲生儿子和晚儿子的不公平对待……大人指着银河边上三颗不在一线的星说:这是晚儿子挑的一对石磨子,扁担都压弯了,可这做娘的偏心眼,亲儿子挑灯草虽轻,可遇到风过不去河了,而晚儿虽挑得重,风吹不动,已经过河了。天上哪是黑鱼星、犁星、报晓星(我们只叫晓星)、黄昏星,过去天上的星星很多,看得也清楚,看到银河的方向不是朝南朝北就要进入秋天了,老人说:朝东朝西早办棉衣。听我奶奶、父亲讲故事,长知识,懂得如何做人,可也有好多的故事,讲鬼神,吓得小孩直往大人怀里钻。

夜晚乘凉不单是怕热,还怕蚊子侵扰,不管有多大的风,开始没蚊子,人到哪,蚊子一会子就来了。我小时候在沐庄的圩头上过夜,因为只有一个小棚子,只能在外边露宿,可蚊子太猖獗,我和哥哥将船划到河中央,那河较宽,不靠岸边,我们很得意,在四周不靠的船上,凉风习习,美极了,蚊子怎么也找不到我们了。还没高兴了一会,这蚊子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河中心,又陪我们玩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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