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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品都是对克拉克作品的拙劣模仿

我的作品都是对克拉克作品的拙劣模仿
2018年11月13日 01:17 山西晚报
原标题:我的作品都是对克拉克作品的拙劣模仿

  美国当地时间2018年11月8日晚,刘慈欣被授予2018年度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表彰其在科幻小说创作领域做出的贡献。
  这个奖你从没听说过?好像不是很有名的样子?
  不不不,对刘慈欣来说,这个奖,可能比雨果奖、星云奖,或世界上任何一个奖项,都重得多。
  领奖台上,大刘提到了第一次遇到克拉克的那个时刻:“读完《2001:太空漫游》的那天深夜,我走出家门仰望星空,那时的中国的天空还没有太多的污染,能够看到银河,在我的眼中,星空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我第一次对宇宙的宏大与神秘产生了敬畏感,这是一种宗教般的感觉。”
  克拉克是谁?除了《2001:太空漫游》《与拉玛相会》《童年的终结》这些闪闪发光的科幻作品,他小时候能拿硬纸板和透镜做成望远镜定位月球,长大后加入过皇家空军,成为雷达专家。他是现代卫星通信理论奠基人,同步卫星轨道被命名为“克拉克轨道”,还成功预言了太阳卫士、太阳帆、人体冷冻等等。
  正是这样的克拉克,让大刘萌生了写科幻小说的念头。在各种场合,大刘都不断提出:“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对阿瑟·克拉克作品的拙劣模仿”,并认为“世界正向着与克拉克的预言相反的方向发展,我们不再建造飞船,而是发明电脑,钻进网络……可是,那些没有星空的未来,是暗淡的。”
  “大刘各种奖拿到手软,但这个奖对他个人来说最有意义,”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三体》序言作者严锋表示,“因为克拉克是他的原点,我们也希望这不是终点。”
  亚瑟·克拉克基金会是一个1983年成立于英国的组织,由克拉克担任荣誉主席。基金会认为,克拉克留下的遗产已经跨越了艺术和科学的界限,从科学发现到科幻小说,从技术应用到娱乐,克拉克影响着后世无数的工程师、科学家、艺术家,也启蒙了无数普通人对星空的想象,所以,要成立这么一个基金会,鼓励全世界那些心怀创造力的后代。
  克拉克奖每年度会评选出终身成就奖、想象力服务社会奖及创新者奖三大奖项,以表彰世界上最卓越并最富创造力的思想家、科学家、作家、技术专家、商业领袖以及创新者。曾经的获奖者有霍金、NASA、库布里克的技术顾问等。自奖项设立以来,刘慈欣成为首位获奖的中国人。
  那么,大刘此次获得的“想象力服务社会奖”有什么来头呢?看看过去的获奖名单就知道了,那可是星光璀璨啊!
  2012年获奖者肯·罗宾逊,人类潜能开发、人类创造力开发专家;2013年获奖者厄休拉·勒古恩,美国科幻奇幻大师,《黑暗的左手》《一无所有》《地海传奇》系列作者,所获文学奖与荣誉不计其数;2014年获奖者拉里·尼文,《环形世界》作者,5获雨果奖;2015年获奖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使女的故事》《盲刺客》作者,加拿大国宝级作家;2016年获奖者布兰·费伦,极客版“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的创始人,多点触控手势的发明者,还给诸多科幻电影做了特效;2017年获奖者金·斯坦利·罗宾逊,《火星三部曲》作者,6获轨迹奖,多次获得雨果奖和星云奖。
  刘慈欣在颁奖晚宴上首次用英文致答谢辞(全文附后),并在演讲中提及,正是上世纪80年代最初读到克拉克作品《2001:太空漫游》和《与拉玛相会》,使他成为一名科幻作家。“当科幻变为现实时,没人会感到神奇,它们很快会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只有让想象力前进到更为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中去寻找科幻的神奇,科幻小说将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变成平淡生活的一部分,作为一名科幻作家,我想我们的责任就是在事情变得平淡之前把它们写出来。”
  除了领奖,此次刘慈欣访美之行还带着为《球状闪电》英文版做宣传的目的。《球状闪电》是刘慈欣2005年出版的一部长篇科幻小说,今年8月,英文版正式发行。此前,《三体》英文版在美国出版,销量喜人。

山西晚报综合整理

  刘慈欣获奖演说全文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
  很荣幸获得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Clarke Award for Imagination in Service to Society)。
  这个奖项是对想象力的奖励,而想象力是人类所拥有的一种似乎只应属于神的能力,它存在的意义也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有历史学家说过,人类之所以能够超越地球上的其他物种建立文明,主要是因为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大脑中创造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在未来,当人工智能拥有超过人类的智力时,想象力也许是我们对于它们所拥有的惟一优势。
  科幻小说是基于想象力的文学,而最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亚瑟·克拉克的作品。除了儒勒·凡尔纳(Jules Verne)和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外,克拉克的作品是最早进入中国的西方现代科幻小说。在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出版了他的《2001:太空漫游》和《与拉玛相会》。当时“文革”刚刚结束,我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心中一片迷茫。这两本书第一次激活了我的想象力,思想豁然开阔许多,有小溪流进大海的感觉。读完《2001:太空漫游》的那天深夜,我走出家门仰望星空,那时的中国的天空还没有太多的污染,能够看到银河,在我的眼中,星空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我第一次对宇宙的宏大与神秘产生了敬畏感,这是一种宗教般的感觉。而后来读到的《与拉玛相会》,也让我惊叹如何可以用想象力构造一个栩栩如生的想象世界。正是克拉克带给我的这些感受,让我后来成为一名科幻作家。
  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渐渐发现,我们这一代在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中国的人,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幸运的人。因为之前没有任何一代人,像我们这样目睹周围的世界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与我们童年的世界已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这种变化还在加速发生着。中国是一个充满着未来感的国度,中国的未来可能充满着挑战和机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具有吸引力,这就给科幻小说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使其在中国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作为一个在60年代出生在中国的科幻小说家,则是幸运中的幸运。
  我最初创作科幻小说的目的,是为了逃离平淡的生活,用想象力去接触那些我永远无法到达的神奇时空。但后来我发现,周围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像科幻小说了。这种进程还在飞快地加速,未来像盛夏的大雨,在我们还不及撑开伞时就扑面而来。同时我也沮丧地发现,当科幻变为现实时,没人会感到神奇,它们很快会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只有让想象力前进到更为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中去寻找科幻的神奇,科幻小说将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变成平淡生活的一部分,作为一名科幻作家,我想我们的责任就是在事情变得平淡之前把它们写出来。
  但另一方面,世界却向着与克拉克的预言相反的方向发展。在《2001:太空漫游》中,在已经过去的2001年,人类已经在太空中建立起壮丽的城市,在月球上建立起永久性的殖民地,巨大的核动力飞船已经航行到土星。而在现实中的2018年,再也没有人登上月球,人类的太空中航行的最远的距离,也就是途经我所在的城市的高速列车两个小时的里程。与此同时,信息技术却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网络覆盖了整个世界。在IT所营造的越来越舒适的安乐窝中,人们对太空渐渐失去了兴趣。相对于充满艰险的真实的太空探索,他们更愿意在VR中体验虚拟的太空。这像有一句话说的:“说好的星辰大海,你却只给了我Facebook。”
  这样的现实也反映在科幻小说中,克拉克对太空的瑰丽想象已经渐渐远去,人们的目光从星空收回。现在的科幻小说,更多地想象人类在网络乌托邦或反乌托邦中的生活,更多地关注现实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科幻的想象力由克拉克的广阔和深远,变成赛博朋克的狭窄和内向。
  作为科幻作家,我一直在努力延续着克拉克的想象,我相信,无垠的太空仍然是人类想象力最好的去向和归宿,我一直在描写宇宙的宏大神奇,描写星际探险,描写遥远世界中的生命和文明,尽管在现在的科幻作家中,这样会显得有些幼稚,甚至显得跟不上时代。正如克拉克的墓志铭:“他从未长大,但从未停止成长。”
  与人们常有的误解不同,科幻小说并不是在预测未来,它只是把未来的各种可能性排列出来,就像一堆想象力的鹅卵石,摆在那里供人们欣赏和把玩。这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哪一个会成为现实,科幻小说并不能告诉我们,这不是它的任务,也超出了它的能力。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长远的时间尺度来看,在这无数可能的未来中,不管地球达到了怎样的繁荣,那些没有太空航行的未来都是暗淡的。
  我期待有那么一天,像那些曾经描写过信息时代的科幻小说一样,描写太空航行的科幻小说也变得平淡无奇了,那时的火星和小行星带都是乏味的地方,有无数人在那里谋生;木星和它众多的卫星已成为旅游胜地,阻止人们去那里的唯一障碍就是昂贵的价格。
  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宇宙仍是一个大得无法想象的存在,距我们最近的恒星仍然遥不可及。浩瀚的星空永远能够承载我们无穷的想象力。
  谢谢大家。
  延伸阅读
  雷球
  ——《球状闪电》书摘
  首次搜索成功之后,我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狂喜之中,眼中的世界变得崭新而美丽了,似乎开始了一个新的人生。许大校和林云却在兴奋中多了一点茫然,因为对于他们的目标而言,只走完了万里长征第一步。林云说过:“你的终点就是我们的起点。”这话不太准确,但也说出了一定的实情。不过我的终点现在也还很遥远。
  飞行员们谈起球状闪电时,都管它叫“雷球”,这也许是受那部同名的007电影的启发。以前国内雷电研究领域有人把它叫“球雷”,但“雷球”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比起以前的名字它简洁而传神,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知道,这种东西被称为闪电是不准确的,所以这个名字很快被大家所接受。
  在取得了第一次突破后,我们前进的步伐就停滞了。我们只是不停地在空中用闪电激发雷球,最多时一天可以激发十多个,但对它的研究手段却少得很,只能使用各种远距离探测仪器,如各种波长的雷达、红外线探测器、声呐、频谱仪等。进行接触式探测根本不可能,连对雷球接触过的空气进行取样都不可能,因为空中风速很高,那些受影响的空气瞬间就被吹散了。结果半个月下来,我们对雷球的了解并没有进展多少。
  但林云的失望表现在另外的方面,在基地的一次例会上,她对我说:“球状闪电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我至今没看到它有什么杀伤力嘛。”
  “就是,”一名直升机驾驶员说,“这些软绵绵的火球能作为武器?”
  “你非要看到有人被烧成灰才满足?”我没好气地问。
  “不要这么说嘛,我们的目标毕竟是制造武器。”
  “对于球状闪电,你可以怀疑它的一切,惟独不必怀疑它的杀伤力!如果你们稍不注意,它很快就会满足你们的愿望!”我说。
  许文诚大校支持我的意见:“现在,在工作中有一种危险的倾向:对安全越来越忽视,观测直升机与目标的距离多次小于规定的50米。有时甚至接近到20米!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我要提醒机组人员,特别是飞行员,以后再接到靠近雷球小于规定距离的指令,应该拒绝执行!”
  谁也没有想到,我那不祥的预言,在当天晚上就实现了。
  ……
  在对第6个雷球进行接触探测时,事故发生了。当这个雷球被激发时,探测直升机谨慎地靠近它,并沿着它飘行的轨迹飞行,努力与它保持着50米左右的距离,我所乘的直升机在更远处跟随着。这样的飞行大约进行了4分钟,雷球突然消失了,但这次雷球的消失与以前不同,我们听到轻微的爆炸声,由于机舱的隔音效果很好,这爆炸声在外面听起来一定震耳欲聋。
  ……
  我们看到驾驶员,除了右手的一个拇指和左手的一个中指上还残留着半片已经烧得焦黑的指甲外,其余手指上的指甲踪迹全无!他又脱下了两只飞行靴,脚指甲也全部消失了!
  ……
  “不管你信不信,我连一点热感都没有,再说,还穿戴着厚厚的手套和靴子呢,它们好好的!”
  我想起了张彬的话:“我们都是凡人,虽然我们用超过常人的努力去探寻,可我们还是凡人,只能在基础理论提供的框架中进行推演,不可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像步入没有空气的虚空一样,但在这个框架中,我们什么也推演不出来。”
  在向总装备部领导的汇报会上,我把这话转述给他们。
  “对球状闪电的研究方向必须转移到现代物理学的最前沿。”林云说。
  “是的,我们该请超人了。”许大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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