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婷

美国时间上周五晚，在底特律花样滑冰锦标赛的冰场上，当大屏幕显示出“217.51”的分数时，年仅13岁的刘美贤与教练劳拉·利佩茨基一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着成绩的宣布，来自北加利福尼亚州的刘美贤成为该项赛事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单冠军。美国花滑界一片欢呼，人们称第二个关颖珊横空出世，《时代》杂志视她为“现象级”人物，美国运动网认为她的出现是一剂强心针，千呼万唤——“她终于来了”！

年少成名，不断刷新美国纪录

全美花滑锦标赛成年组开赛之前，刘美贤就已收获不少观众目光。一方面她年少成名，2016年10岁时，便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美国中级冠军；去年12岁时，一举拿下全美少年组冠军，还是最近15个月当中最年轻的冠军。另一方面，单纯从年龄上看，13岁的她更适合参加青少年组比赛，但她依然决定参加全美成年组的竞争，“越级”和驰骋在国际赛场上的大姐姐们一较高下，这是她首次参加成年组比赛。

长野冬奥会花滑金牌得主塔拉·利平斯基在赛前表示，“第一次参加成年组的比赛总是会很吓人，青少年组的比赛没有压力，只管比赛就好，几乎会让人忘了压力。我本人首次参加成人组比赛时，面对前辈，就会非常紧张。但是我相信刘美贤实力不俗，期待她的表现。”

在24日举行的2.5分钟短节目比赛中，随着芭芭拉·史翠珊《别在我前进的路上下雨》一歌的伴奏乐响起，踏着轻松欢快的节点，身着粉色比赛服的刘美贤开场便成功完成了一个阿克塞尔三周半跳，就此成为继哈丁、金米·梅斯纳尔、长洲未来之后第四个能完成这一动作的美国女选手。最终，刘美贤当日以73.89分暂排第二，落后于现美国花滑一姐田纳尔的76.60分。

在第二日的4分钟自由滑比赛项目中，刘美贤倒数第二个出场，赛程中她再次提升难度，将阿克塞尔三周升级到了阿克塞尔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先后完成了阿克塞尔三周接两周跳、阿克塞尔三周单跳、阿克塞尔两周跳、后外结环三周单跳，以及勾手三周接三周跳、勾手三周接一周接后内结环三周跳这两组高级连跳动作。成为美国花滑史上第一位在一项比赛中完成两次阿克塞尔三周半跳的选手。这套自由滑动作让刘美贤拿到了143.62分的高分，其中技术分高达82.19分。

但即便这样，刘美贤也从未想到自己真会拿到冠军。赛后她告诉媒体，“因为后面还有一位花滑选手，比赛还没有完全结束”。最终，当一切尘埃落定，刘美贤以总分217.51分一举反超20岁的田纳尔，成为全美锦标赛史上最年轻的女单冠军。

有趣的是，比赛现场利平斯基作为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评论员，亲眼见证了自己当年的纪录被打破——利平斯基曾是美国花滑锦标赛最年轻冠军纪录的保持人，她在1997年14岁时赢得冠军。她在现场激动地说道：“纪录就是要被打破的，我对刘美贤打破这项纪录感到荣耀，她具有非凡的天分。”

两个阿克塞尔三周半

2018年1月，利平斯基就指出，女单选手攻克三周半跳和四周跳只是时间问题，未来几年中，女单项目必然会发生一场巨变。正如她所言，女单跳跃难度的“玻璃天花板”正在被逐渐打破。不过，让人不确定的是又有多少人在未来可以真正让三周半跳和四周跳“一跳即成”。

放眼国际赛场，花滑女单已经徘徊在“三周跳时代”二十余年，不断有女选手试图挑战更高难度。譬如已经可以完成三周半跳、且凭此动作在本赛季国际滑联大奖赛保持全胜战绩的日本小将纪平梨花；完成“惊人两跳”来势汹汹的俄罗斯小将特鲁索娃；放出风声在练习三周半跳的韩国新秀柳永等。而刘美贤在赛场上所完成的两个阿克塞尔三周半，是现阶段其他美国花滑选手几乎无法完成的动作。有人说她登上了全美花滑技术食物链的顶端。

而早在2018年亚洲花滑公开赛上，刘美贤就曾成功完成这一动作，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完成阿克塞尔三周半跳跃的女单选手，并最终拿到了个人第一个成年组比赛冠军。此外，她在一次全美地区比赛中，还曾两次尝试四周跳，第一次成功，第二次失误摔倒。

凭借出色的跳跃能力，她得到了美国花滑国际委员会主席萨缪尔·奥克谢尔的青睐。奥克谢尔表示：“我看过她参加青少年锦标赛的比赛，很明显一开始她被俄罗斯和日本的姑娘们震惊了，为她们旋转、跳跃动作的干净利落而感到惊讶。但随后，她便想在冰场上展示她的阿克塞尔三周跳。”

赛场上，刘美贤就如同一节小爆竹，随着音乐的节拍，在场地中跳跃旋转，所到之处，都会以高难度的动作引来观众席上的声声惊叹。不少人倾倒于这跳跃背后所展现的生命活力。刘美贤坦承自己在花滑所有动作中最喜欢的就是跳跃，“因为每次起跳都带给我飞一般的感觉”。

至于同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转，她说，“旋转非常需要花费功夫，对我来说，它要比练习跳跃难。因为转圈更看重肢体的延展性，而这不是我最擅长的。”

也有人质疑，刘美贤的阿克塞尔三周半跳跃固然惊险刺激、难度大，但是节目整体的成熟度还有待提升。面对这一问题，刘美贤告诉记者，“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我只会跳跃，但我确实在努力学习滑冰技巧。只是我太小了，所以很难表达出那种情绪。”

为克服这一问题，在挑选参赛曲目时，她的父亲刘俊会多选一些年轻化的作品，以突出她天真、孩童的个性，譬如2016年她10岁时的参赛背景乐便是《辛普森一家》。刘美贤希望能用这种轻快愉悦的音乐激励观众，而世锦赛主持人却激动地说，“这还将激励全美国，因为自2006年以来，美国就一直无缘女子花样滑冰奥运会奖牌”。

场上甜美微笑，场下小哭包

刘美贤比赛动作技术的利落精湛，往往会让人忽视她的年纪，但是在领奖台上的一幕，却逗笑了所有人：面对半米多高的领奖台，身高只有一米四的刘美贤根本登不上去，最后还是靠银牌、铜牌得主一起协力将她拉上了领奖台。看着三人合照的背影，大家才不得不感叹，虽然得了成人组冠军，但她还是个孩子呀。

随着她等候成绩时照片的流出，刘美贤夸张可爱的表情瞬间便吸粉无数，立即走红社交媒体。有粉丝称她为“场下小哭包”，因为别看在比赛中刘美贤全程甜美微笑，然而一旦表演结束，甚至还在谢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嘤嘤哭泣。热心网友专门制作了她的哭包合集：2018年全美青年组自由滑、2019年全美成人组短节目、2019全美成人组自由滑……看到成绩喜极而泣时的捂脸仿佛成为这位小姑娘的场下招牌动作。

更有趣的是，每每刘美贤谢幕退场时，教练利佩茨基就会立即递给她一个玩偶，有时是一只粉色的小海豹，有时是一朵红色玫瑰花造型的毛绒玩具，她便抱着玩具一边走一边委屈巴巴地哼哼唧唧，让不少网友心生怜爱之情。在24日短节目项目之后，面对记者采访，她抱着小海豹，略带哭腔地说：“我……我很高兴，我能……能完成自己想做的动作。”

也有网友称她为“爱傻笑爱史莱姆的六”，因为面对非赛场当日的采访镜头，刘美贤都活泼开朗、不时会捂嘴偷笑，而“六”又谐音她的姓氏“刘”。至于史莱姆，是一种解压小玩具，颇受零零后追捧，2005年出生的刘美贤自然也不例外。除了制作史莱姆，闲暇时间，刘美贤还喜欢与弟妹们骑单车、打电玩。

但是一说到花滑，她便又恢复了沉稳模样。众所周知，伤病是精英花样滑冰运动员的祸根，刘美贤虽小小年纪，膝盖已经缝了一针，且多处髋部受伤。

但在训练场上她坚韧不拔，能随时调节自己的内心波动。赛前面对众多青年高手，尽管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会默默安慰自己：“我还有阿克塞尔三周半跳，这世上没几个人会。”赛后面对媒体追捧她为“冰上小王后”“美国女子滑冰的未来”，刘美贤也没有沾沾自喜，她说：“我确实也有所耳闻，但对此没有太多考虑。我很高兴打破了自己的个人纪录，但我也告诉自己，不要认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你还不是最好的。”

还有人问她在场上完成第一个阿克塞尔三周半跳时，内心如何想。她坦承自己不会想太多，“因为还有下一个三周半跳。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六个动作需要完成。我只专注于表演、表演、表演。”

赛后，刘美贤表示自己不会保留这枚金牌，将把它送给爸爸刘俊。问及原因，小姑娘说：“因为他需要做所有的事情，每天带我去冰场训练，挣钱为我买午餐，帮我挑选参赛的背景乐等等。他很辛苦，我要把这枚金牌送给他。”

5岁半被爸爸送进冰场，11岁发现自己是试管婴儿

刘美贤的爸爸刘俊54岁，除刘美贤之外，还有一个10岁的女孩和9岁的三胞胎，是一位单亲爸爸。他出生于四川一个只有200人的小山村，1984年从华南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在校教英语。1989年赴美，后毕业于加州大学黑斯廷斯法学院，在奥克兰成为一名律师。本身就对滑冰感兴趣的他，在上下班途中发现自己经常路过奥克兰冰场，便带着孩子们来冰场玩耍。

很快他便注意到刘美贤要比场上所有的孩子滑得又快又好。看着冰面上来去自如的女儿，刘俊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偶像关颖珊13岁时，就在美国花样滑冰锦标赛上摘得银牌。他问女儿对花滑是否感兴趣，当时只有五岁半的刘美贤点点头，说，“好啊”。

于是他立刻让女儿参加了一个学习溜冰的项目。在项目中，有俄罗斯血统的前国家花滑运动员利佩茨基看到了刘美贤的潜力，并鼓励她上私人课程。因此机缘，利佩茨基成为了刘美贤的教练。尽管利佩茨基的个人比赛成绩并非世界顶尖，但她毕业于加州大学，教育理念先进，且与刘美贤一见如故。她表示，在最初接触的时光中，从刘美贤身上发现了许多自己往日的影子。

就这样，每天四到五个小时的训练便提上了日程，其中包括两小时私教课，课程费用一小时120美元。周末由于奥克兰冰场停止开放，父亲刘俊就带着刘美贤驱车赶到瓦卡维尔冰场进行训练。

随着年龄的增长，刘美贤也开始了校园生活。为了不影响上学，她早上4点半起床。但随着训练强度的增大，10岁时，刘美贤开始在家中通过远程教育“读书”。这是一个在线课程，已被许多精英选手使用。

现在身为九年级生，刘美贤的日程满满：6点45分起床，吃过早饭后前往滑冰场进行训练；上下午的训练间歇，她会到父亲的办公室做家庭作业；训练结束后，晚饭一般在返回的路上解决，到家听课，之后休息。每周，她需要进行三次训练，每次8小时。周六和周日，也要各进行一小时训练。正是这样日复一日艰苦的训练，造就了刘美贤如今的成就。

父亲刘俊表示，自己不担心女儿的滑冰或学业，“我最大的工作就是确保她不会听别人在网上发布的信息”。他告诉女儿不要理会网上的帖子，同时也提醒刘美贤的朋友不要发相关消息给她。

他会与教练利佩茨基一起将网上的建设性意见摘取出来，并乐于接受其他专业人士的帮助。比如带着她去特拉华大学的冰场进行生物力学分析，研究人员会帮助她分析提高跳跃技术的方法；领她去洛杉矶与著名的编舞辛迪·斯图尔特合作，他曾参与过“迪士尼冰上”节目……

关颖珊的教练弗兰克·卡罗尔、曾获得过三届奥运会冠军的冰上舞蹈教练谢尔盖·波诺马伦科、羽生结弦的教练布莱恩·奥瑟都对刘美贤进行过短期指导，刘美贤还曾与教练一道远赴日本学习经验。为了能与世界顶级选手竞赛，她现在正在进行四周跳的训练。

在花滑这项一般需要妈妈陪伴的体育运动项目训练中，刘俊笑称自己“既当妈又当爸”。因为刘美贤及其弟妹实际上均为试管婴儿，都是由两名代孕母亲通过匿名捐赠卵子的方式生的。

刘美贤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询问她的家庭背景：“爸爸，为什么我看起来不一样？我看起来不像中国人？”11岁时，这些问题更为详细，所以刘俊最终向她解释了这一点。虽然按照美国法律供卵者均是匿名，不可以知道捐献者信息，但征得代孕母亲的同意之后，刘美贤还曾参加代孕妈妈的生日聚会。

问及比赛后接下来做什么，刘美贤笑了：“我要和家人去迪士尼玩，这是我们一家赛后必不可少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