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THAAD)全名为“战区高空末段防御系统”,它是美国弹道导弹防御体系(BMDS)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弹道导弹的“盾牌”,它能有效遏制外来中远程导弹对部署国领土的攻击,从而保护该国的领土安全。7月8日,经过长时间的密集磋商,韩美两国就在韩国部署最终达成协议,并商定在明年部署完毕并投入运行。
早在美国提议在韩国部署“萨德”之初,中俄等国出于本国安全和地区安全考虑,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并通过外交途径与韩美双方进行了沟通。韩国政府因此犹豫再三,而美国却是多管齐下一意孤行。最终,在内外压力下,朴槿惠政府得以屈服。从决策目的来看,韩国意欲通过“萨德”的部署来有效地保护本国的安全和利益。然而,从众多因素综合权衡,其政策目标与手段之间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这注定“萨德”不但不能保护韩国,相反,会给它的国家全和整体利益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从决策背景来看,“萨德”的部署是基于一个虚假的前提。韩国之所以同意美国在其领土部署该设施,主要是基于朝鲜的导弹威胁这样一个命题。然而,从实际看来,朝鲜并没有给韩国国家安全造成现实的威胁。自金正恩执政以来,朝鲜不顾联合国相关决议的制约和国际社会的反对,多次进行核试验和导弹试射。表面上来看,这些动作对韩国国家安全构成了巨大威胁,但实际上是“雷声大雨点小”。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探寻朝鲜行为的根源。不可否认,朝鲜的行为是在朝鲜半岛残存的冷战对峙格局的必然选择。首先,它是后金正日时代朝鲜新一代领导人应对国内困局、巩固政权的举措;其次,它是朝鲜应对长期以来美国的敌视政策、维护国家安全的选择。因此,尽管朝鲜动作频频、言辞犀利,但是其并没有真正进攻韩国的意志和决心。况且,从实力来看,朝鲜深知,目前根本不是其主导实现朝鲜半岛自主统一的时机。面对美韩如此强大的军力,在缺乏坚强的外部依靠的情况下,朝鲜的战略更多的是一种防御而不是进攻。由此可见,应对朝鲜的军事威胁在逻辑上无法解释韩国部署“萨德”这一决策。
诚然,朝鲜的导弹威胁为韩美在部署“萨德”的问题上找到的口实。但是理性分析,韩国政府的决策首先是美国的强力推动的产物。奥巴马上台后,伴随着中国整体实力的上升,亚太地区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嬗变,为了维护其世界霸主地位,美国提出了“亚太再平衡”战略,意欲在亚太构建以自己为主导、同盟为依托的安全战略网络。其举措主要是自身军力的转移、同盟关系的巩固和加强以及新的伙伴关系的构建,其目标直指中国。作为美日韩军事同盟的成员,韩国自然是美国必须重视的棋子。对内方面,朴槿惠政府所面临的朝小野大的政治格局使之为了党派利益不得不做出妥协。同时,在复杂的安全局势中,朴槿惠执政党内部保守派对其的非议对其构成了一定的压力,为了自身地位的稳固,她需要弥合内部分歧。所以,部署“萨德”其实是韩国应对美国的压力和内部政治压力的产物。如此看来,美韩所谓的“萨德”不针对第三国的意指难以自圆其说。
从政策后果来看,不管从国家安全还是其他利益来看,部署“萨德”对韩国有弊无利。
首先,“萨德”将令朝鲜在核武化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使得韩国面临更大的来自北方的威胁。从半岛内部来说,美韩公开表示“萨德”是针对朝鲜的导弹威胁,对朝鲜这样一个高度集权的国家,这是对其领导人公开的赤裸裸的侮辱,也是对其国家安全新的威胁。因此,不管从领导人个人层面还是从国家层面,朝鲜必然会对此做出正面而强烈的回应。由于朝鲜与韩美之间军力的差距甚大,权衡成本与效能,朝鲜会加大核武器和弹道导弹的研发力度,并会在核武器的小型化方面加快步骤。这样,韩国将面临来自北方的更大的核威胁。同时,如果说朝鲜对韩国存在军事威胁的话,其主要来自火炮等常规武器而不是弹道导弹,而“萨德”的主要功能是拦截中远程导弹,因此,如果韩国是依靠“萨德”来防御朝鲜的攻击无异于缘木求鱼。事实上,就在韩美宣布部署“萨德”的第二天,朝鲜试射了潜射导弹,以实际行动对此做出了应对。同时,它通过不同的渠道对韩国的决策进行了口诛笔伐,扬言要对“萨德”采取“物理措施”。
其次,“萨德”的部署将改变东北亚的战略力量平衡,在大国冲突的情况下,韩国将面临恶劣的安全环境。冷战后,美国一直把中国和俄罗斯视为威胁其世界霸主地位的主要对手。在欧洲,伴随着欧盟与北约东扩,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国家安全受到了来自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强大压力。最近北约华沙峰会更是把俄罗斯视为欧洲安全的主要威胁,在围堵俄罗斯方面做出了周密的部署。在亚洲,美国实施战略东移,把大部分的兵力集结在亚太地区。由于“萨德”主要功能在高空末端拦截中远程导弹,同时其X波段雷达可以侦查到方圆1000公里的军力部署。结合上述分析,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系统实质上是针对中俄,它是美国构筑对中俄的全方位包围圈的重要一环。伴随着美国对中俄的围堵的加剧,大国冲突的可能性在急剧增加。针对美国的举措,中俄势必做出反制。俄罗斯明确表示将在远东地区部署导弹部队,中国的反制措施也将出台。需要指出的是,一旦大国冲突发生,美国部署在韩国的导弹防御系统将成为对方先发制人的打击对象。因此,在大国依然主宰东北亚国际秩序的今天,“萨德”的部署将大大降低韩国的安全系数。
其次,“萨德”的部署将严重危害韩国长远的国家利益。国家安全生死攸关的利益,它固然是韩国对外战略的主要议题。但是,与其他国家不同的,实现半岛的统一也是其重大利益,它也是半岛民族的共同利益。然而,“萨德”的部署将大大改变半岛统一的内外部环境。首先半岛南北对立将进一步加剧,民族裂痕将进一步加深。这是对朝鲜半岛统一的最大的伤害。同时,由于“萨德”部署对中俄两国战略安全利益的损害,它迫使两国在半岛问题上改变其原有的政治立场与策略。简言之,中俄将不得不调整对朝鲜的政策,这样,在朝核问题上经过长期磋商所形成的共识将难以为继。
再次,中韩关系将面临更多的变数,两国经贸关系会受到重挫,最终会损害韩国的经济利益和安全战略利益。自1992年,中韩建交以来,两国关系获得长足的发展。最主要的两国的经贸关系日渐密切。作为两个一衣带水的邻国,中韩两国经济具有高度的互补性和依赖性。中国是韩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韩国对中国的市场有着高度的依赖。由于“萨德”的部署严重威胁到中国的国家安全,中国必然会通过经济杠杆对韩国施加压力。因此,两国经济合作受损在所难免。在这种不对称的依赖关系中,韩国经济发展将面临更多的变数。在政治与经济须臾不可分开的今天,经济利益受损必然会导致其他利益的受损,正所谓一损俱损。
总之,对韩国而言,“萨德”不但不能维护其国家安全,相反会恶化其安全环境、降低其安全系数、损害其经济利益,最终会损害其长远利益。因此,朴槿惠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牺牲国家长远而根本的利益实不可取。如果韩国要真正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恐怕更多的是要考虑如何切实实现南北和解,其前提是尽可能减少外部大国介入并努力提升周边邻国关系。如果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域外国家最终只能是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