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贿选是因为寻租空间很大

    作者：秋风

　　缩小村委会主任职位的利益诱惑，可以让真正具有公共精神、愿意服务民众的候选人走上岗位。另一方面，假如仍然实行村民委员会制度，那就应当实行真正的委员会治理，主任仅仅是其执行者。

　　村民民主自治实行已经多年，官方的说法是，呈现出良好的发展势头，但同时贿选、腐败和暴力选举等不正当或非法行为也在进一步增多。官员们提出的对策是更严厉地进行惩罚。但是，假如这样的办法奏效的话，那人类在制度安排上殚精竭虑地进行思考、探索，岂非多余？解决的根本出路应是，如何让候选人自己就不去考虑贿选或暴力选举。

　　为此，首先问一下：为什么有些候选人在村委会主任选举中不惜代价地贿赂选民、或肆无忌惮地使用暴力？理由很简单：主任的权力很大，且一旦当选，几乎不受什么监督。

　　选举的历史已经很漫长了，在有些国家、有些时代，选举过程乌七八糟，但在有些时代的有些地方，竟然会出现无人参加竞选的事情。这并不奇怪。司马迁早就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候选人也会理性地计算参选成本与当选后的收益，成本大于收益，就无人参选。

　　我们完全可以设想一种情形：一个社区的全部财产都属于当地民众私人所有，没有公共财产，也没有多少公共事业，社区税收收入也很少。因而，自治领袖根本没有多少利益可图。在这样的社区，人们恐怕要为找到自治领袖发愁，自然不可能发生贿选或暴力选举的事情。当然，可能有些人具有公益精神，或者自己有钱财而希望追求荣誉，情愿做赔本的买卖，担任领袖，服务社区民众。

　　当下中国乡村与上述的情形几乎截然相反。社区是自治的，但社区的主要财产——土地——却是共同所有的，村委会享有调整各个家庭土地的权力，同时通常也保留一部分土地由村委会直接进行经营，或者经营一些集体企业。更有甚者，此种土地、企业的集体所有，在现实中又等同于村委会所有，或者直截了当地说，是由村委会主任进行经营。目前的村委会治理结构极不合理，就跟上级政府的治理结构及大多数中国公司的治理结构一样不合理：名曰村民委员会，实际上并不是委员会治理制，而是主任操纵委员会。

　　这样，一方面，村集体的运作过程中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分配和再分配事务，另一方面，主任的权力高度集中。担任主任即可享有广泛而众多的寻租空间，预期的灰色、黑色收益，将远远超过竞选成本。因此，采取贿选、暴力选举等策略，也就是候选人的理性选择了。

　　严厉惩罚，无济于事。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过依赖严刑峻法实现优良治理的，

　　目前体制下村委主任利益巨大，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劣币驱逐良币趋势。关心公益者因为洁身自好而退出选举，或者即使参加选举，也因为不愿贿赂、不愿使用暴力，而没有机会当选。缩小主任职位的利益诱惑，可以让真正具有公共精神、愿意服务民众的候选人走上岗位。

　　因此，遏制村委会主任选举中的贿选、暴力选举趋势，关键是大幅度缩小主任权力的范围，其中主要是让其不再涉及村集体财产的利益分配。具体办法是将农民家庭享有的土地承包经营权予以永久化，村集体无权再做任何变动。而且，村集体不再保留共有土地。这将大大地降低村委会权力的利益诱惑。

　　顺便说一句，以土地的集体所有为基础的乡村，能否实行健全的民主自治，恐怕是一个严肃的理论问题。自治的主体只能是享有自主的财产权的个人和家庭，如果一个人的财产权受到集体的控制，不能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经济活动，何来自治？

　　另一方面，假如仍然实行村民委员会制度，那就应当实行真正的委员会治理，主任仅仅是其执行者。也即，村民选举的时候，不单独选举村委会主任、副主任和委员，而只选举产生一个完整的委员会，主任由委员会推举产生，且经过全体一致同意随时可以更换。村委会是本村治理机构，对外代表本村的是该委员会，而不是主任。否则，像现在的委员会，根本就是主任的工具，而不能发挥制约主任的作用。而这种不受制约的权力，正是贪婪、无耻、大胆妄为者所梦寐以求的。

　　(作者为北京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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