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卡

　　加缪说，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其实自杀也是最好的文艺题材，哀怨、感伤而又凄美。如果是女星自杀，那都不用演绎了，女主角是现成的，只需要观众对情节稍加想象就行了。韩国女星崔真实的自杀，虽然传统的男女绯闻少了一点，但其中高利贷的谣言也赶上了金融危机的时代背景，所以答案还在风中飘扬。

　　一个人的自杀有多种原因，文艺女性的敏感气质，公众人物的超常压力，都较普通人尤甚。不过，关于崔真实的死因，普遍流传的解释是“人言可畏”。

　　前不久另一个男星，也是崔真实的好友的丈夫安在焕，因为巨额债务自杀了。于是有谣言说，逼死安在焕的人，正是放给他高利贷的崔真实。这些谣言在互联网上传开，崔真实备受折磨。事实是，她为好友雪中送炭，无息借了他们一大笔钱。就在她自杀的头一天，谣言肇始者还打来电话道歉，但是网络口水已经令她窒息，死亡的阴影已经把她罩住。

　　根据这样一个版本，韩国有议员提议出台网络言论的控制法规，名为“崔真实法案”。这一提议正好契合了中国的网络实名制意见，于是在中国得到了广泛的报道和讨论。网络实名制像一个幽灵，徘徊在中国互联网的上空，时不时就冲下来现形一下，吓得无数鼠标和键盘乱颤。

　　网络上的确唾沫横飞，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语言暴力。不过崔真实的这个死因版本，让我直接联想到的，还是没有网络的时代中，中国著名的影星阮玲玉自杀案。

　　“我现在一死，人们一定以为我是畏罪，其实我何罪可畏？……我一死何足惜，不过，还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罢了。”这是广为流传的阮玲玉遗言，“人言可畏”也因此成为一个著名的罪状。不过后来有人认为，这个遗嘱是阮玲玉的花心男人唐季珊编造出来的，用来开脱自己的责任。香港报纸提供了另外一个版本的遗嘱，其中说到这个男人打她，背叛她。

　　阮玲玉的故事因为被关锦鹏拍成电影而更加为人所知，女主角张曼玉的精彩演绎令人难以忘怀。这部电影在阮玲玉的死因上，采取了兼听则明的策略，干脆让她写了两份遗书。这还不够，电影试图探索阮玲玉在成为时代新女性方面的抗争和失败。这个重要的意识，使得电影超越了男女绯闻的庸俗纠葛，也远高于“人言可畏”的粗浅指责。

　　人言的确可畏，但是唐季珊为什么没有因此而自杀？人言可畏到逼人寻死，其背后的逻辑更值得人们去反省。据《时代》周刊披露说，崔真实离婚以后，不仅生活压力增大，工作也陷入困境，甚至受到同行的排挤。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观众不愿意看到一位单身母亲作为影视剧的主角甚至主要演员。经过四年来的艰苦努力，事业刚刚重现希望，但是谣言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在崔真实的背后，是韩国社会过度保守的性别观念。韩国是全球女性受高等教育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但是职业女性只占职业人群的17%。单身而又职业的妇女日子更不好过。一位专栏作家写道：“韩国社会不喜欢坚强的妇女，并认为单身母亲有人格障碍，就如同霍桑《红字》中描写的一样。”

　　(作者系广州资深媒体人、知名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