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涛

　　江西鹰潭市公民赵C在换发第二代身份证时，户籍部门要求他改名字，理由是公安部有通知，名字里面不能有“C”字，并且“赵C”也进不了公安部户籍网络程序。于是，赵C将当地公安部门告上法庭，鹰潭市月湖区法院判决鹰潭市公安局月湖分局败诉。

　　这是去年的事情。不过，此事还有后文。《重庆晚报》2月6日报道说，鹰潭市公安局就如何执行法院判决逐级请示到公安部，公安部批复意见为，根据《居民身份证法》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规定的精神，居民身份证姓名登记项目应当使用规范汉字填写。江西省公安厅将该批复抄送给省高级人民法院，2月3日，鹰潭市中级人民法院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刚收到批复，二审将在本月底或下月初开庭。

　　当初鹰潭市公安部门与赵C对簿公堂时，是引用公安部的一纸《通知》。此次公安部的批复更明智了，因为部委规章仅仅是法院审理案件中参照的法律文件，因此，此次公安部搬出了《居民身份证法》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规定，这也是许多法律人士和专家所认为的有力论据。

　　《居民身份证法》第四条规定，居民身份证使用规范汉字和符合国家标准的数字符号填写。专栏作家王琳先生认为：“从立法原意上讲，这里的‘符合国际标准的数字符号’，实则是供居民身份证编码和填写出生年月日等基本信息用的，也不能成为取名的范围。”我认为，这样的理解有些牵强，法律本身没有作出这样的限制，根据《民法通则》“公民享有姓名权，有权决定、使用和依照规定改变自己的姓名”的规定，那么就应当作出有利于公民的解释，公民理应有“使用规范汉字和符合国家标准的数字符号”来取名的权利。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规定“国家推广普通话，推行规范汉字”，一些法律人士也因此认为公民取名应当就在“规范汉字”以内。原则上的确如此，但在具体场合却并非如此。比如，最近教育部说：央视不能使用“CCTV”做台标，因为不符合“规范汉字”要求。但央视不干，他们说“央视台标已经延续了数十年，非常珍贵，不可能轻易更改”。再有，“推行规范汉字”是对“国家”的要求，就是对国家机关应当如此，但对于公民而言，“法无明文规定即自由”，除非法律进行了限制，否则，国家就不能将法律对它们的要求转嫁到公民身上；你要强制公民必须使用“规范汉字”取名，请拿出法律依据来。如此，终点又回到起点。公安部门有什么法律依据呢？

　　其实，围绕着赵C官司法律争议的背后，是观念之争、管理方式之争。对于公众和专家来说，这是一个观念之争，反对赵C取名权的人士认为：“倘若人们以为姓名权就是任意使用字符给自己起名字的权利,那后果就太可怕了,我们的社会将不仅出现大量的张A、王John、李@,还可能冒出许多人们根本无法辨认的名字,那不仅是社会交流的灾难,更是文化的灾难。”

　　我以为，这种观点未免过于悲观，允许公民使用一些符号取名，并不等于公民会大量使用这些符号来取名。因为，姓名充其量主要是一个人的代称，一个符号，姓名需要经济性和可识别性，如果一个人的姓名许多人都不认识，带来交往的不便，其本人就可能考虑换名，就像我们允许使用汉字取名，但很少人会用生僻字取名；如果该符号已经为大多数人所认识，如“赵C”一样，也就不会造成交往和识别上的困难，也产生不了“社会秩序混乱”。在一个管制权力比较多的社会，我们总是担心管制一旦放松就会混乱不堪，其实很多时候，那都是自己吓自己，放开之后，啥事没有。如当年收容遣送似乎有多重要，但取消之后，地球照样转。反而，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我们的观念也应当宽容与多元，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与称呼，他本人爱取什么名字，何必用法律的枷锁套住他呢？

　　当然，赵C一旦获得姓名权，将引起公安机关现行管理上困难，带来成本上的增大，这可能是更为核心的原因，因为“如果赵C保留原名的话，就意味着公安部要对现有的标准进行修改，这也意味着全国现有的所有正在运行的人口信息管理系统要更改，牵涉面非常广，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 但是，即使存在困难，我们也不能用权力之手来束缚权利之手，而应当逐步适应权利的变化与需求，这是公权力为权利服务的宗旨。赵C姓名权官司为何不能推进公安机关的人口信息管理系统的进步，难道要让公民权利束缚在僵化的管理方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