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海林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最后一次以美国国防部长身份来到亚洲的罗伯特·盖茨在新加坡表示：“美国对亚洲盟友的承诺和对亚太地区安全事务的参与不会减少”，以此向华盛顿的亚洲盟友们喊话，要他们放心，美国“不会从亚洲分心”。

　　菲律宾肯定是最渴望听到这句话的，这个国家正在积极游走于其他东南亚国家，试图说服东盟在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和日本的直接或间接支持下共同抗衡中国。而其他所有和中国有领土争端的美国盟国也都会和菲律宾一样，把盖茨的讲话当作盛夏时节一杯清凉的椰汁。

　　新加坡显然也会很为这句话高兴，这倒不是因为新加坡也想在南中国海某个不属于它的地方升起国旗，而是因为美国在东南亚介入的程度越深，新加坡就越觉得自己有资本充当中美之间的信使。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承办香格里拉对话会可不是新加坡在中美之间当掮客的最好方式。原因在于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已经将军事安全纳入轨道，在这种情况下，其他那些名字很漂亮的多边安全对话机制已经不具备解决问题的作用，而主要发挥宣示立场的功能。包括香格里拉对话在内的形形色色的亚洲安全机制正在演变为东南亚国家和美国专门表演“当心中国人”这首二重唱的舞台。新加坡想在这个舞台的镁光灯照射下同时向中美两国买好可不太容易，以静悄悄的方式把和北京说的中文翻译成英文告诉华盛顿，或者相反——当然要加上自己的理解——才是最符合新加坡利益的。

　　还有别的国家会为盖茨喝彩，比如说越南。这个国家并不是美国的盟国，也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不好公开表示愿意成为美国的盟国，但倘若东盟能在美国的主导下签署一份《南海各方针对中国行为宣言》，河内肯定不会只是因为其官方意识形态和中国相近就不在上面签字。

　　当然，也有反应表面上看起来不那么积极的。比如说马来西亚就饱含深情地回顾了郑和下西洋的历史传奇，人们也听到了吉隆坡“把中国当成敌人是一个错误”的振聋发聩之语。可即使是马来西亚，并没有只言片语支持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而对“东盟就这一海域签署一项具有约束力的行为守则”的呼吁，其实质还是要废弃几乎已是只被中国单方面遵守的《南方各方行为宣言》。

　　如此看来，盖茨的一番言论对于东南亚国家来说可谓皆大欢喜。可是，回到文本层面上来，盖茨为什么要强调美国不会“从亚洲分心”呢？难道说有迹象表明美国已经“分心”了吗？诚然，两场距离东南亚数千公里的战争还没打完，美国的军费开支也因国内经济问题而不得不有所削减，但这些因素真的影响到美国“重返东南亚”了吗？美国的航母从西太平洋地区跑光了？还是美国在不久前结束的中美战略经济对话上表态赞同中国关于南海问题的主张了？从哪一点上能得出结论美国从亚洲分了心呢？

　　是不是因为美国觉得东南亚国家近来的举动有和美国分心的可能性，而要修补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呢？通过重申安全承诺避免他们过多倒向中国？显然不是这样，在香格里拉对话前，一些东南亚国家忙着四处串门撺掇着一起对付中国，另外一些则花上一大笔银子购买可用于伏击航母的潜艇，哪有一点点迹象表明东南亚国家正在滑向中国呢？

　　既然美国没有从亚洲分心，亚洲国家——特指东南亚那些——也没有和美国分心的意思，那么盖茨的讲话到底要达到怎样的意图呢？说穿了，无非是对前一段时间东南亚国家的行为表示赞许和鼓励罢了。“不分心”就是一种承诺，和“你们去闹，出了事儿我担着”意思差不多。当然，鉴于今日之美国已非2003年打伊拉克时之美国，今日之中国亦不是1996年台海危机时之中国，美国并不愿意把话说得太满，也不肯给东南亚国家开一张可以随便填写的空白支票。美国自然是希望《南海各方行为宣言》被扔到海里去的，愿意看到东南亚国家在对付中国的时候更主动一些，但主动到什么地步，还是不宜明说，免得失去了把空白支票偷换为空头支票的可能性。

　　到底是空白支票还是空头支票？这不仅仅取决于东南亚国家对美国的信任和面对中国时的“勇敢”程度，也不仅仅取决于美国能够动用的战略资源，还取决于中国做出的反应。如果中国继续相信东南亚国家是受了美国的挑唆而破坏南海的和平与稳定，继续对之采取安抚政策，甚至沾沾自喜于所谓“东南亚安全上靠美国经济上靠中国”的“凯子”架构，东南亚国家就会从美国手中得到一张可以随便填写的空白支票，而且还不需要美国付钱，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为“和平”付款的将会是中国，而中国所能得到的不过是别人的一两句“正面”评价罢了。

　　有件事情我们得想清楚，到底是别人对我们的“正面”评价重要，还是咱们自己的那点儿家产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