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方：国企创新不能靠只吃老本

　　唐方方

　　今年7月底，我慕名去天津吃狗不理包子，结果非常郁闷。走进位于山东路的总店，我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盒盒包装精美、每盒标价168元的包子，而一群售货员就站在旁边大声聊天，仿佛消费者不是买包子，而是在乞求她们卖包子。后来，我终于点到了一份标价110元的套餐，6个不同口味的包子加一碗粥，用的是一次性餐具，不仅不环保，而且我吃完大概五分钟后就拉肚子。这次遭遇让我非常感叹，问题出在哪里呢？

　　我的结论是，这家企业卖的不是包子，而是旅游产品。因为狗不理包子很有名，中国人只要到天津，大都会去吃一次，所以这家百年包子铺已经不是做包子，而是像旅游景点一样在做游客的生意，通过卖给消费者一笼包子，赚取很高的超额利润。由于它只要吃祖先留下的牌子就能获利，这家企业几乎没有任何动力去创新，甚至连管理都不会做好，因为即使标价很贵，还是会有人去吃。

　　其实，做包子并不缺乏创新空间。有一家台湾起家的包子铺，历史比狗不理短得多，却已经做到米其林二星级餐馆———这可是世界上对餐饮最严格的评估。由于这家包子铺让人感觉很舒服、很干净，还有透明厨房，它也成了城市里一个特殊的观光景点。两家包子企业的差距在哪里？就在于后者有核心产品的创新，在技术、服务方面有创新。

　　这可能是我们很多国有企业共同的问题，但只要依然拥有很大营业额和很高利润时，它们就不会有动力去做创新。对这些企业而言，有必要拿走一部分资源，要逼着它们创新。

　　说句公道话，国有企业确实非常重要，承担了很多战略性任务。一些国企员工要到很艰苦的地方工作，甚至要冒生命危险，所以国企在国家战略性任务承担方面的功绩不能否认。但它们之所以缺乏创新动力，就在于它在国家体制中获得的这种垄断性地位，既让它从中获得资源和利润，也让它养成路径依赖。这种地位已经把它框住了，它只有沿着这个路径一直往下走，企业的思维转变是跟不上的。这就需要我们营造一个更好的创新体系，对国有企业加以平衡，既维持其战略性地位，又要对国企创新有所刺激。

　　这方面的激励力量必须首先来自国有企业本身。外来力量的作用十分有限，国有企业必须自己改，哪怕是把老产品用于新市场，过去做外销现在转行做内销，那也是创新。自己改很痛苦，但并非做不到。俄国曾经有一个“十二月党革命”，这些“十二月党”人都是俄罗斯贵族，他们主动要求放弃贵族的地位，争取俄国走向现代化，为此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国有企业今天也要拿出这种精神，主动要求被流放，通过主动放弃一些垄断资源，换取创新的动力。

　　这就像狗不理包子，它专注于吃历史品牌，不需要足够的创新，但如果引进相关的民营企业、私营部门，进行一种平衡型、结构性调整，必然能刺激它们进行真正的创新。▲(作者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本文是作者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主办的“环球创新论坛”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