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刚

　　江西“气功大师”王林的事还在继续发酵。

　　先是8月4日，萍乡市芦溪县公安局称，王林因涉嫌非法持有枪支，被立案调查。王林曾经的弟子皱某举报称，王林持有一支五连发来复枪。还有人目击王林在“王府”后院持枪打鸟。紧接着，8月6日，曾接受王林“气功治病”的一位人士向江西省卫生行政部门实名举报称，王林曾为其发功治病，他花费六万元而病情不见好转。

　　8月7日，有报道称，江西省公安、工商等部门召开工作协调会，省法制办建议设专案组查王林“七宗罪”，包括重婚、偷税、非法行医、诈骗等。不过，江西省法制办负责人对此予以否认，强调省法制办并不具有协调案件调查的职能。

　　与此同时，王林也没有“被动挨打”，他在网上回答了众多焦点问题。

　　他称自己从没有说过有“神功”，只是会民间“杂耍”，在二三十年前的特殊时期，以此表演谋生，并因此还被判诈骗罪。王林还说，应病人家属一再请求，他有时也用气功推拿术加草药给人看过病，这样的事情一年最多只有一两次。有些治好了疑难杂症的病人事后送的红包，推脱不掉时也收过，但从来没有对外宣传过收钱治病。

　　他并称自己不靠这个赚钱。而对巨额财富从何而来，王林解释说，他在我国港澳台及东南亚地区有许多朋友，有时和他们一起做点生意。另外，有点钱就喜欢买房子，这十几年在国内外都有做一些房地产投资，行情好赚了不少。

　　在这里，王林的说法漏洞不少。在该事件暴露之前，对“气功大师”等称谓，王林一直是欣然接纳的。现在受到质疑了，就说自己从没说过有“神功”，那当初给人看病的时候，给人说清楚了吗？

　　事实上，这些年来，王林对于“大师”、“神功”等头衔以及别人的吹嘘，是“照单全收”的，这正好说明他今日之所言还是不尊重事实。王林还把以前被判诈骗罪归咎于所谓“特殊时期”，大有被冤枉的意思。殊不知，诈骗犯罪的含义在哪个年代本质都一样。反而，我们有理由怀疑，王林出狱后的骗术是不是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比从前的手段更高明、更隐蔽了。说到底，关键在于，你发功治病之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司马南戳你的时候，你该出来理直气壮地回应的。

　　再看王林对自己财富的解释。王林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自己的钱都是老老实实挣的，从来没有拿那些向自己寻求帮助的官员或病人的钱。”现在他却一再强调自己是香港人，与东南亚等地的外国人做生意。“把问题扯到国外去”看你怎么查，似乎是王林说明可疑财富的主要招数。做点生意，投资房地产，当然无可厚非。但一旦涉嫌犯罪后，仔细查起来，就不是这种虚招能应付得了的。实践中，一些洗钱的犯罪分子最爱说自己做的是房地产等正当生意。

　　如今，基于实名举报，王林涉嫌非法持有枪支和非法行医的事实已经显露出来。对于前者，我国《刑法》第128条规定，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而非法持有、私藏军用枪支1支，或者非法持有、私藏以火药为动力发射枪弹的非军用枪支1支，就是非法持有、私藏枪支罪。

　　至于非法行医，我国《刑法》第336条规定，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更要重罚。

　　如果对王林曾非法行医的举报(举报者不止一人)被查证属实，王林就有非法行医之嫌。非法行医罪要求“情节严重”，如果非法行医的对象众多，骗取大额治疗费用，且毫无效果，甚至贻误病情的，应属“情节严重”。同时，王林虚构治疗手段和效果、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行为还可能涉嫌诈骗罪。如果卫生行政部门在查处非法行医过程中，发现王林涉嫌诈骗犯罪，应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至此，我们不能不思考，一个涉嫌犯罪的“大师”如何能辉煌这么久？很显然，王林准确地拿捏住了一些官员、明星和商人的精神命脉，借他们进行自我包装，在钱权运作方面，又技高一筹。给外国元首治病，为国内高官发功，结识刘志军等政界要人，与明星合影留念，一边放高利贷一边建庙宇做慈善……靠着影帝级的演技，王林构建起强大的关系网。在种种繁荣景象的蒙蔽下，谁还会想到这样的名人会涉嫌犯罪呢？当地一些官员甚至有求于他(想借他的光)，即使有的受骗者想举报，也只能知难而退，地方司法机关更不会主动“得罪”这种名人。就此而言，地方司法机关的“法眼”还需要增强辨识力，不能老是走在媒体和舆论的后面。

　　目前，抓紧对王林涉嫌非法持枪和非法行医的调查乃当务之急。但有以下几点是值得关注的：

　　其一，调查人员的选择。王林在当地经营多年，加上其拥有香港身份，很可能培育了深厚的关系网，此次调查无论是否组织有多方人员参加的工作组，具体调查人员的确定是个问题。至少可以考虑由萍乡之外的人员或者机构进行调查，由省里统一协调指挥。

　　其二，调查王林要把握时机。目前，王林人已溜走，“王府”二字已拆除，看来他早就开始应对调查了。如果行动迟缓，只怕有利于王林家人销毁相关证据，阻碍案件的查证工作。

　　其三，认清王林的招数。针对舆论讨伐，王林现在的策略是尽量回避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能不认的就不认；极力把自己与国外挂上钩，增加涉外因素；还有装作受害人模样，甚至声明自己“爱国爱家乡”，调查者不能被这些招数所麻痹。

　　其四，不排除查王林查出案中案的可能。王林承认自己做过官商的掮客，恐怕还不止一次。这里面很可能存在腐败猫腻。对此，有关部门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有再硬的骨头也要啃下去，“老虎”、“苍蝇”一起打的决心，不要辜负公众的期待。

　　最后，调查处理王林，也应该公开透明，王林究竟是否有罪，现在还只是一种嫌疑，我们需要一个公正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结果。总之，“王林事件”万不可成为烂尾新闻。

　　(作者系同济大学法学院教授)

（原标题：查办“气功大师”王林应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