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国发院黄益平：让市场机制发挥作用是金融改革的核心

　　讨论中国的经济问题离不开金融改革与实体经济的话题。

　　近日，在新浪新闻升级中国项目《睿思》系列高端访谈中，邀请到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互联网金融研究院中心主任黄益平，对目前的金融改革进行分析探讨。

　　“要让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当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睿思》：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时候，提出了改革任务。最近也出台了相关政策，让金融来支持实体经济。金融究竟是独立产业，还是作为实体经济的营运部门？什么样的金融体系才能更好地支持实体经济呢？

　　黄益平：金融从GDP的角度来看，它是一个独立的经济部门，但它又是一个服务行业，给实体经济提供金融服务。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改革，改革核心之一就是让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当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其中，金融改革涉及三方面：第一是降低准入，让不同机构、不同部门都可以参与到金融行业里来。第二是开放市场，真正地让市场决定资金价格或是由市场来决定资金配制。第三是加强金融监管。市场放开会增加风险，加强监管的目的就是在提高效率的同时把风险管住。

　　再谈到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问题，首先不得不提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现状。政府出台了很多政策，比如监管部门要求每年每一个商业银行对于中小企业贷款的比率必须上升，对中小企业贷款的增长速度要快于全部贷款的增长速度。政策效果是很明显的，商业银行中小企业贷款的比例确实在上升。

　　然而从企业层面来看，大家仍然觉得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简单来说，可能有两条：一是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有自身原因。中小企业规模小、风险较大，缺少历史数据、缺乏抵押资产，传统金融机构难以评估其风险。二是在我国存在利率不非常自由等特殊原因。这种情况下，解决问题的核心必然是让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

　　其次，为什么总感觉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

　　一方面，金融领域确实存在问题、急需改革。比如市场机制不能决定金融资源配制和定价的问题。另一方面，实体经济亦存在诸多问题。我在全国各地调研时发现经济发展不好的地方有一个共同特点，即过剩产业较多，僵尸产业不退出。僵尸企业不退出必然有或政府或银行在支持着，它不断占用资源，也包括金融资源。实体经济本身不由市场决定，金融再支持，实体经济也无法好转。

　　所以，归根到底，金融能否支持实体经济关键看改革，改革核心就是市场机制能不能在资源配置当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新旧产业更替是最大问题

　　《睿思》：怎么样能够推动僵尸企业退出市场？

　　黄益平：现在核心问题不仅是去产能，中国经济今天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于新旧产业更替。这其中包括“旧产业如何退出”和”新产业如何形成”两个方面。

　　过去，出口和投资这两大产业推动着中国经济增长。这背后其实是非常庞大的制造业，它一端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另一端是东北和西北的资源型重工业。但目前，它们都出现了问题。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失去了竞争力，因为劳动力工资明显上升；重工业产能过剩问题十分严重。所以它们将很难支持中国经济的下一轮增长。

　　下一轮增长需要一批有竞争力的新的制造业或服务业。

　　从中国经济来看，新产业已在形成，传统行业也在升级换代。比如大型机电装备、智能机器人、互联网金融等。但旧产业退出非常慢，很多重工业大型企业，过剩产能严重却无法退出。

　　一定意义上来说僵尸企业的存在影响着非僵尸企业。一是提高了非僵尸企业的融资成本；二是降低了非僵尸企业的投资效率；三是公共投资、政府投资继续支持僵尸企业，一定意义上对非僵尸企业的支持就会很有限，新兴产业能够使用的资源也就越少。僵尸企业如果不能退出、对经济增长没有什么贡献，却继续占用和消耗金融资源，则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效率就必然下降，对总体经济效率也是严重打击。

　　谁来判断谁是过剩产能、谁是僵尸企业？还需市场来做出判断。判断前提就需要政府不再给任何企业各种支持，让市场来决定到底是不是僵尸企业；但真正要退出也不是简单的关门了之，中央政府可能要在财务和政策上仍然提供一定帮助。

　　金融创新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

　　《睿思》：G20主题是构建创新国力的社会经济。现在创新经济增长的方式，实现经济的恢复性增长变成一个全球性的问题，金融创新和经济增长这两个是什么关系？

　　黄益平：从中国角度，金融创新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

　　第一，经济需要升级换代，克服中等收入陷阱，意味着我们未来的经济模式跟过去有差别。过去靠低成本的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增长速度很快。未来需要产业的升级换代，创新就变得很重要，但过去以银行为主的金融体系可能不擅长知识创新。需要更多的创投基金需要直接融资，更适合支持创投企业。

　　第二，金融改革。过去的很多做法出现问题，包括对利率、汇率的管制导致很多经济的扭曲，所以必须进一步的走市场的改革。改革过程必然也意味着对金融会有冲击和创新要求，包括利率、汇率的市场化，资本项目的放开、增加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都是对金融提出创新的要求。

　　第三，技术进步对金融造成冲击。国内最明显的就是互联网金融，怎么样利用互联网的技术来支持金融决策，做风险定价，这已经变成一个没法躲避的现实，只能利用它，控制它的风险。做好了，确实支持经济转型，保持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做不好就有很多风险。

　　不创新不行，但怎么样保证有好的创新，而不是一系列坏的创新，这是我们面对的最大的挑战。

【升级中国|睿思访谈】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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