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于来了。1914年8月，欧洲大陆烽火连天。

　　天真烂漫的美国官员们目睹毁灭的惨景痛苦万分。他
们很可能比欧洲焦虑的政治家更加感到恐惧。

　　对时局的看法，富兰克林·罗斯福比政府中任何其他
官员认识得都为深刻，他既不对欧洲的崩溃表示震惊，也
不对美国的前景存有幻想，甚至对战争可能延续多久也不
抱幻想。他只想建立一支得力的海军。

　　他向总统提出建议——建立国防委员会，实行普遍的
义务兵役制。但他的建议由于国内反战浪潮和总统本人的
犹豫不决，没有被采纳。

　　但他并未泄气，他四处游说，再次要求增加3万名海
军现役人员，并建立一支20万人的海军后备队和民兵。有
时，他的活动范围甚至远远超出了助理海军部长的权限。

　　德国人的无限制潜艇战终于激怒了美国。1917年3月，
“孟菲斯市”号，“依利诺斯”号和“维吉伦提斯”号这
三艘装备着美国船员的美国船只在事先毫无警告的情况下
被击沉。4月6日，美国对德宣战。

　　在华盛顿的政府官员夫人们放下了社交活动，开始参
与战时救援工作。埃莉诺也忙于义工，协助设立海军救援
社。她在家里则挂起“周末毛料集散站”的招牌，提供毛
线给加入编织的妇女以及收集她们所完成的毛衣、毛裤和
围巾，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埃莉诺每周都要到当地海军医院探望海军和陆战队伤
员。她待人真诚，热情和爽朗的个性使她成了病房里最受
欢迎的访客。

　　然而，埃莉诺却为自己和富兰克林的貌合神离倾向心
烦不已。

　　1917年，罗斯福一家迁到R街2131号新居。在这幢新
居里，埃莉诺为富兰克林单独安排了一间卧室。富兰克林
在新厦巡视了一遍后，对自己卧室的位置提出了意见：“
埃莉诺，为什么把我发配得这么远？离你的卧室起码超过
了100米。”

　　“富兰克林，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想生孩子。5个孩
子够我抚养的喽！”

　　“够了，够了。我们可以不再要小鸡仔了。让我们想
想办法。”

　　“我不知道什么办法，只有和你分居！”

　　“宝贝，你说说怎样分居法？”“你我各有一间卧室，
不再同居！”

　　富兰克林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不想再要小鸡仔，我同意。你说分居，也可以。
但不再同居，我可接受不了这个制约呵！”

　　“不，不。绝不再同居！你只要一碰我，我就怀孩子。
我真怕极了！怕极了！”

　　“结婚10年，亲爱的，你还是个小傻瓜！你是天生的
性冷感的女人，我正好相反……懂吗？”

　　“健康、圆满的爱情，离不开挚爱的柔情，离不开灼
热的情欲，我却只想要不负载情欲的爱！富兰克，给你自
由吧！你可以碰一个别的女人，但只能是……”

　　“埃莉诺，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的条件，我可不
能保险呀！你自动弃权，不后悔吗？”

　　埃莉诺做了5个孩子的母亲，仍不忘情于社会工作。
她感到疲顿，于是接受了路易斯·豪的建议，聘请了一位
社交秘书，做她的助手。一位端庄秀美、24岁的小姐露西
出现了，每周来家里3个上午。埃莉诺和孩子们，以及仆
人都被露西小姐的教养、风姿，和蔼可亲、工作认真的态
度吸引住了。

　　在这个家庭众人的赞美中，露西悄悄地吸引了一位异
性成员的灼灼目光，这就是当年那位双腿灵活爱跳火鸡舞
的富兰克林·罗斯福。

　　露西出身于马里兰州的名门望族。她幼年就住在华盛
顿，受上流社会的薰陶，在华盛顿、纽约的社交仕女名单
上她的名字常排在前边，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她不
得不在社会上谋求职业。对她最适合的工作莫过于在高阶
层家庭中任职，她很满意自己眼下的工作，也很尊敬埃莉
诺。每逢家中举行宴会、舞会，埃莉诺总会邀请她参加，
露西在宴会上最为引人注目，她身上天生就有一种含蓄持
重的美。她似乎是个在激情中也能自持的女人。

　　富兰克林于1920年辞去海军部的职位后，民主党即提
名他为副总统候选人，成为该党总统候选人的竞选伙伴。
1920年第19届宪法修正会议通过后，同年的总统大选。美
国女公民首次获得投票权。智囊团建议埃莉诺陪同夫婿做
一个月的火车旅行，到全国各地拉选票。埃莉诺欣然接受
了这个建议，但是丈夫婚外情的阴影并未在她心中消除，
她显得心事重重。

　　豪看出了埃莉诺的心事，遂邀请她外出谈心。豪竭力
称许她卓越的特质、充沛的活力和热情，敏锐的判断力和
办事效率。不久，埃莉诺便辅助豪书写富兰克林的演说稿，
并兢兢业业地安排竞选活动。尽管他们不遗余力，那一年
民主党还是落选了。

　　秋天，富兰克林带着一群海军部的朋友，其中也邀请
了露西，乘游艇出游。事实上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消息
不知怎么传到埃莉诺耳中，她来不及考虑，立即和海军部
取得联系，乘上另一艘游艇追上去。

　　情景非常尴尬，她的突然出现，驱除了所有的欢声笑
语，富兰克林一语不发，露西垂着头，不出一声……

　　富兰克林没向妻子作任何解释，只是以淡淡的沉闷声
音回答埃莉诺的追踪。回去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在19
17年底，首创海军部招女兵。

　　埃莉诺的社交秘书露西随即辞职了。她志愿参加海军，
担任“文书女军士”。她迁到海军部助理部长罗斯福的办
公室工作。

　　丈夫的这种报复方式，远远超出了埃莉诺想像的程度。

　　她决定离婚。

　　富兰克林从法国回来时，得了双叶肺炎，他被抬下船
后，埃莉诺到舰上收拾东西。这时她发现了露西的一束情
书，这是又一次更深的伤害，却也加强了她的决心。她知
道，富兰克林的心中已没有了她。过去的13年中，他曾经
爱过她，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生儿育女的机器，一个保姆，
一个在社交场合给富兰克林争光的招牌，一个地位还比不
上路易斯·豪的政治助手。

　　路易斯·豪对此事非常敏感。一得知埃莉诺要求离婚
的决定，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找到埃莉诺企图说
合。他非常清楚埃莉诺的“命门”，干脆抛开所有客套，
单刀直入：

　　“如果你离婚，不仅毁了你，也毁了他。孩子们将在
痛苦中长大，更重要的是，他将再也不能进入白宫，你与
他早年的抱负，多年的苦心经营都会全部泡汤！明白了这
一点，富兰克林一定会投降，一旦纳降，你就有主动权了。
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不仅是白宫的第一夫人，你还
将有自己独立的事业！”

　　随后，路易斯·豪又找到罗斯福。他对富兰克林指出
此刻的选择是三个危机，一个享受：

　　“首先是政治危机。你能不能为美人不要江山？目前，
任何丑闻对你的政治前途———想当总统的计划都极为不
利！”

　　“第二，萨拉老夫人的决定意味着停止对你的一切经
济支援。你是有 5个孩子的父亲，已享受惯了舒适生活。
这个后果，你吞得下吗？这是经济危机。”

　　“第三，感情危机，埃莉诺绝不可能与这位情妇共存，
一旦正式离婚，势必轰动华盛顿、纽约，舆论势必同情她。
她做了 5个孩子的母亲而遭你抛弃，你会受到良心、道义、
社会的谴责！

　　路易斯·豪的意见被罗斯福夫妇同时采纳，他们开始
慎重、理智地考虑这个问题。

　　埃莉诺来到露西的寓所，这令露西大为慌乱。对埃莉
诺，她的第一位雇主，她是十分尊敬的。

　　埃莉诺问：

　　“你是天主教徒吗？”

　　“你肯不肯与一个离婚的男子结婚？”露西的心颤抖
了。她是一个自幼皈依的天主教徒，能去摧毁一个子女众
多的家庭吗？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上
吗？然而，她又是多么爱她的富兰克林呀！……

　　等到路易斯·豪闻讯赶来时，露西已像一株被泪雨淋
透的百合花。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公寓窗前，她知道，这
样的时刻，富兰克林不会来，但路易斯·豪会来，而且带
着办法来，这个办法一定是富兰克林同意过的。

　　路易斯·豪以政治家的精明，提醒露西，尽管她已向
埃莉诺作过保证，但那只是“一种必要的表态，就像政治
一样，表态是一回事，而心里怎么想，事后怎么做则是另
外一回事”。他指出这件事曝光后对富兰克林仕途将产生
极为不利的影响，

　　但如果露西愿意，那么“富兰克林会成为美国总统”，
而露西也终将是“总统心上的皇后，永驻的女王”！

　　露西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路易斯·豪最终摊了
牌，他打算给露西介绍一个新工作，到北卡罗来纳州的拉
瑟弗德庄园担任 5个孩子的家庭教师，还暂时兼代女主人。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露西忍痛接受了。两年后，她成了拉瑟弗德庄园的女
主人，丈夫比她年长一倍。婚前，她托路易斯·豪给富兰
克林寄了一封短信：

　　“得到你的爱情，是我今生唯一的幸福。在你的心灵
上能占有一席之地，我就满足了。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
终生的爱恋。我将永远随时听从你的召唤，也欢迎你的光
临！”

　　他们之间从未间断各种方式的秘密联系。路易斯·豪
是中间人。

　　罗斯福任总统后，每周末都要回故乡探望母亲萨拉，
有时他的专列就在中途变换方向，到拉瑟福德在纽约的“
憩园”看望露西。他们偶尔也相约在乔治城或阿林顿市的
丛林旅馆中，他们戏称之为“地下爱情”，并且随着时间
的推移，年龄的增大，爱的力量也随之加深，以致常在中
间穿针引线的路易斯·豪不无羡慕地说：“世界上大概只
有像富兰克林和露西这样的英雄与美人，才会发生和享有
这种爱情吧！”

　　露西远走北卡罗来纳，埃莉诺接受了罗斯福的赔礼。
但破碎的又怎么能完好如初呢？在1918年后，她拒绝与富
兰克林同房，直到富兰克林去世仍是如此。同时也给他自
由支配感情的自由。

　　（摘自《权力夫妻——领袖背后的女人们》，蔡力编
著，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