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事实:“做人家”是上海人处世和理财的“祖训”,上海开埠以来即被运用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另一个事实:上海人均GDP已突破4000美元,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在此情形下,上海男人还继续“做人家”吗?或者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上一代:钢儿两瓣花
这一代:鱼和熊掌兼得
文/郑开来
上海男人所谓“做人家”,首先得和比尔·盖茨、李泽楷便宜的休闲T恤和旅游鞋的作派区分开来。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就在一个“做”字上。它包含的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成分,和IT新贵们随意自由、无所顾忌的洒脱心态不可同日而语。和上海男人的基本性格特征一致,这个词勾勒出的是一副精明得近乎委琐可怜的形象,省吃俭用、“候分克数”,恨不得一个钢钅崩儿掰成两瓣花。不过,这可以成为上海男士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地方:买15元的帆布鞋在他明明是“做”,却可以对外宣称,我这是学李泽楷。
可是若说这是上海男人囊中羞涩的表现,或云上海男人有了钱就不“做人家”,那倒也不见得。我出生于70年代中后期,眼中的上海男人大致分成两茬:一茬是我父亲一辈共和国的同龄人,一茬是我的同龄人。我父亲这一辈,从小吃苦耐劳,如今即使达到了小康或富裕水平也是不愿忘本的。我知道一位知青出身的高校教师,是最早利用专业技术优势下海经商的人之一,自办的公司效益可观,论其实力,好几年前买房买车就不在话下。然而这位教授兼私营企业家却鲜见西装领带,头发不染也不抹油,总是着一件80年代式样、灰不溜秋的两用衫,顶滑稽的是还老爱穿一双套鞋。走在路上,整一个落魄黯淡、灰头土脸的下岗职工形象。别说轿车不买,连“的”都不打,下完课风雨无阻在校门口等公车。家里住的,仍然是若干年前学校福利分配的两室一厅。逢到在学校吃中饭的日子,去学校侧门那家小馄饨两元一碗的“风味餐馆”准能瞧见他。
老一辈上海男人的“做人家”自是斤斤计较,我们这一代的新上海男人即使是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也多少耳濡目染得了些真传。与父辈的表现形式略有不同,他们对仪表穿着等一般比较考究,可是他们脑中往往都有一本账,什么时候须“做”,算得恰到好处。应届毕业的男生们总是“脚踏两只船”,研究生要考,工作也要找,来一个双保险。高材生D顺利考取研究生,可是某知名跨国公司也给了他offer,怎么办?D磨破嘴皮说服学校保留学籍一年,先去公司工作,研究生的头衔与白领的高薪,鱼和熊掌居然兼得。一年后,D回到学校,但同时继续在公司做着part-time,和本科一毕业就读研的人比,他已然多了一年工作经验,而且有了资本积累。这样一分一毫都力争不舍弃的“做人家”,绝无可怜的成分,实在是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10%不“做人家”
文/马勇
接受“做人家”的教育是上海男人的必修课,微言大义,所以得时刻领悟,不分寒暑。下述情景经常发生:家长打开衣橱,早有预谋而坚定地指着你3年前穿的过气衣服,妈妈动情地说,这件衣服还能穿的呀!母亲们在简短句子里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后来就慢慢变成了大多数人的习惯,亦被称为传统。大多数上海男人二话不说就穿了,有些人则拒绝了传统的好意,凤凰卫视的ANDY就是其中一个,并非有意叛逆,只是职业习惯:捕捉周围最新鲜的信号。
他选择ZIPPO打火机和金边钛架眼镜,习惯和朋友去野营,在“星巴克”咖啡屋休息放松,不断地从周围嗅出新的流行趋势然后去体验。这种“奢侈”其实是为了获取更宽领域的感受,使之成为创造力的点燃装置,或者为他赢得客户。当然这就跟“做人家”的精髓背道而驰了,他们用打量异类的眼光打量他,眼神复杂不易剖析:有点“不齿”,但也可能滋生出那么一点点改变的冲动。在ANDY看来,过分的“做人家”等同于循规蹈矩,以宽阔视野的丧失为代价。他们继续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如果加班到晚上10点心里就会暗暗抱怨,又得打车回家了。他们接到朋友的娱乐邀请电话,马上快速转动大脑计算着支出的成本和可能的收益,一旦超过警戒线,红灯就忽闪忽闪,然后从罗列在笔记本中的借口里随便拎出一条,比如今天干活累了或者我的二舅来了你们玩去吧。ANDY觉得自己和他们的不同在于,他们是在有限的金钱内对数字进行严格的组合排列,而自己是在第一笔钱花完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去赚第二笔更多的钱,这种方式受他的工作氛围的影响:国际化和开拓精神。
在上海,他估计像他这样不“做人家”的人实在稀罕,在上海男人中不到一成,一个公司大概那么一两个。他们建议大伙儿尝尝生吃海鲜的味道,试着包容,不看低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人。在GDP4000美元的上海,这比做不做人家更重要。
他们是上海孤独的一群。
刘先生是某外资银行的客户经理,他把自己深深陷进家里那张白色的大沙发,不抽烟,牙齿釉质很好。他透过复式楼房的大纱窗,看楼下忙成一团的街道。指着一个走得风风火火的人说,这人多半是为了省坐车的钱,额前的汗说明他肯定走了很久;又把目光瞥向另一个人,那人正看着CALL机,不远处就有投币电话,他说,那人肯定会回到家或者到了单位再回电,果然。
他说5年前他也如此行事,现在已基本淘汰这种低效作业,吃苦而少花钱并不高明,而应做到恰如其分地付出。“做人家”在上海经济发展的语境下也应该提升境界,兵不血刃轻松自如,不辛苦也不费力。
比如现在请钟点工很便宜,每个小时大概只要5块钱。我每个星期都会请钟点工做家务,她们手脚麻利而熟练,抽油烟机里的油污都能擦得干干净净,每次只要10块钱,而利用这省下来的时间工作的话,赚的钱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在刘先生的辞条里,“做人家”被创造性地理解为合理的理财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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