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一个主人公缺席的画展。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举办个人画展。
画展的主人是一名与恶性肿瘤搏斗了四载的花季少女朱清,今年春天她离开了她所眷恋的世界。20岁的生命,走得很平静,没流一滴眼泪,没留一点怨恨,留下的是她在病榻上用生命之力熔铸的50余幅国画。这些画作没有哀怨,没有自怜,却洋溢着对生命的挚爱———攀枝的喜鹊、飞舞的蜻蜓、嬉闹的大虾、脱俗的夏荷……
明天,朱清的画作将在上海市癌症俱乐部希爱康复活动中心(浦东杨高中路2795号)展出并义卖,义卖所得全部援助10名正面临癌症威胁的孩子……
4年前的那组报道使她一夜间成熟了
我们初识这对母女是在1997年3月,当时女孩才16岁,原名叫朱慧。因为身上突发肿块,正在江西省重点中学念高二的她被知青母亲柯斌带回上海求医,被确诊为“母细胞恶性淋巴瘤”———恶性淋巴瘤中最凶险的一种。面对2.5万元的入院费,母亲欲哭无泪。
通过市慈善基金会的牵线搭桥,我们在老城厢小东门附近找到了柯斌母女。两天后,本报“慈善热线”专栏以《一个老知青的伤心泪》为题报道了母女俩的故事,引起了热心市民尤其是当年赴赣南务农的回沪知青们的强烈反响。两天内,200多位热心人为女孩慷慨解囊,捐款额一下子突破10万元,女孩顺利住院手术……半年后,她奇迹般地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4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次见到柯斌,她流泪不止地诉说着一出悲剧:今年4月21日,女孩在病魔的再度侵袭中离开人世———“4年前新民晚报的那组报道掀起的爱心热潮,让孩子一夜间成熟了,她说:‘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决不让关爱我的人失望。’她没有食言,4年中的每一天她都努力地活着。特别是1997年6月底接受自身干细胞移植手术,她被关在层流室隔离舱,化疗剂量超过常人的10倍,而且还进行大剂量全方位的放疗,破坏性的治疗杀灭癌细胞的同时也严重灼伤了咽喉、食道和胃,喝水如百针穿心,真是生不如死啊!有的大人比她用的药还少,都不堪煎熬要求安乐死,可我的孩子却没掉一滴泪。
“一天,那扇通向无菌室的门突然开了,护士慌忙进出,因为女儿的血压量不到了!我发疯似的在医院楼上楼下狂跑,当终于清醒过来跑到隔离窗外时,女儿的血压上来了!这是她与死神最近距离的一次搏斗啊。事后,女儿说她当时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身体轻飘飘的,耳里灌进护士的尖叫:血压没了!她就对自己说:‘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辜负那么多救助过你的好心人!一定要挺过来。’就这样,眼前一亮闯过来了。
“半年后,我们终于盼来了女儿的康复出院。一天,她突然说:妈妈,我改名叫朱清好不好?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的命是知青叔叔阿姨给的,‘朱清’的上海话谐音与‘知青’一样,我要以此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在有限的时间里她给予他人无穷的快乐
老天又给了朱清两年的健康,她把自己全部的爱浓缩在这两年之中,给予家人百倍于两年的快乐。即使有病痛,她展示给父母的永远是一张笑脸。
几乎每天,她都要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声:“你累不累?工作顺利吗?”有好吃的,她要往父母碗里夹;每逢父母过生日,她总会给出一个意外惊喜,要么是偷偷折好999个幸运星,要么是画一幅画;有时柯斌对着女儿垂泪:“妈妈对不起你,遗传给你的基因不好。”她却一把搂过母亲:“别那么想,如果没有妈妈,就没有我,也不可能有我这么多年的快乐。”
有一天,柯斌和丈夫接到去申办社会保障卡的通知,朱清开心地对那只陪伴她的长毛绒小猴说:“康康,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柯斌奇怪女儿为何对此那么重视,直到孩子病逝,她才恍然大悟:其实,女儿已预见到自己无法为双亲养老送终,一直在为父母的晚年担忧。
就这样,一家三口挤在9平方米的蜗居中过着平淡简朴的日子,白天父母上班,孩子上学;晚上围在桌前共享天伦,曾经的不幸使他们比别人更懂得珍惜这份平凡和宁静,因为“活着就是幸福,活着就有希望”。
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化成一幅幅充满生机的画卷
从小,朱清就爱画画。在生命的尽头,她把对生活的憧憬倾注笔端,虚弱的体内爆发出了强烈的艺术创作力。
没钱拜师,她就跟着电视台“空中老年大学”学艺;别人的国画笔几十元一支,可她左挑右拣,总是挑3元以下的;为了省钱,她会趁散步到超市去的机会捡包装纸回来习画,还自己动手用明矾水把生宣纸做成熟宣,尽管“自制”的熟宣会给绘画效果造成很大的影响……每天,她在临时支起的小圆桌上,进入了超越俗世的境界,陪伴左右的永远是一大杯苦涩的中药。令人惊奇的是,她笔下流泻出的永远是鲜活的生命──象征长寿的绶带鸟、昂首的知了、高唱的喜鹊、振翅的蜻蜓,谁能想得到这生机勃勃的画卷出自一个生命之烛行将燃尽的女孩之手?
1999年10月,可恶的癌细胞再次爆发,打碎了朱清五彩的花季梦。可她没有胆怯,仍然保持着两年前的那股斗志,坚持边治疗边习画。每次去治疗,她都会给自己做病理笔记,吃什么药、打什么针、出现什么反应,一一记录在案,面对邪恶的病魔,她是那么从容、理智而坦然。看到妈妈流泪,她笑语安慰:“妈,这次是小化疗,像吊盐水一样,几天就可以回来了。”病重期间,血管干瘪萎缩,输液要扎三四针才行,可她从不喊疼,始终配合治疗,有时扎了五六针都扎不进,她还忍着痛反过来安慰护士,扎完针又礼貌地道声“谢谢”。即使血管干瘪得再也打不进药水,她也没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
或许是预感到死神的逼近,在生命的尽头,朱清突然提出要把自己心爱的画作签上名,送给热心人留念,其中不少是当年赴赣南务农的老知青:施德容、马仲器、陈国梁、许文雅、陈百先、李功伟、郑丽芳、姚承祖……这些都是四年来陪伴她关心她的救命恩人。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的画都签上名就撒手人寰。弥留之际,她感叹自己“回报无力”,提出要让父母把剩下的画作捐去义卖。3个月后,从悲痛中醒来的柯斌为女儿的义卖画展忙碌起来,她明白这是爱女的遗志。其实,即使女儿不交代,柯斌也会如此安排,因为帮助别人是孩子最大的快乐。这几天,市癌症俱乐部希爱康复俱乐部的热心人忙着为朱清筹办个人画展《生命的绝笔》,并从网上找到了十名正在与癌症作顽强拼搏的小患者,欲以画展义卖所得用来资助小患者战胜病魔。面对这一切,作为母亲,柯斌既心酸又欣慰:“女儿若是在四年前病故,自己说不定难以活到今天;女儿这四年间的顽强表现激励着母亲,我定要闯过难关笑对人生。这次捐画义卖,为的是要把女儿对生命的热爱延续下去,为的是让众多热心人关爱我们的人间真情传递下去!”(本报记者 金耘 孙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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