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比和(音)把头靠在被太阳烤得暖洋洋的“幸福之旅”大客车的窗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动感“日光浴”。刘先生是一位厨师，在费城郊外一家餐馆打工。他每周工作6天，每天从下午3点一直工作到凌晨3点。他没日没夜地围着锅台转，很少见着太阳。目前他同另外6名男子合租了一套二居室的公寓。

　　这位来自中国福建省的清瘦农民说：“一天到晚接触的就是老板、其他打工仔和锅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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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盆。”

　　周一是中国餐馆歇业的日子。许多像刘先生这样的福建籍移民纷纷从费城郊外和美国城市的郊外出动了，赶往一个特别的地方，这就是纽约市的福建小唐人街。

　　每周一，他们都要聚拢到这里，大家讲着自己的方言，享受他人的服务。

　　清晨，当“幸福之旅”大巴将40名福建人放在了东百老汇大街时，这周一的例行观光就全面展开。

　　来自迈阿密和芝加哥等城市的几对福建情侣正在挂着天鹅绒窗帘的饭店里举办结婚喜宴。其他人在逛商店、去银行、会朋友、看医生或去一些机构办事和去付账单。

　　巨额债务压身

　　自福建籍移民乘臭名昭著的走私船潮水般涌入美国以来，他们在曼哈顿一个肮脏的角落为自己建起了一个生机盎然的“庇护所”。

　　他们的街区同西边广东移民一个多世纪前建起的唐人街没有明显界线，只不过后者更考究一些，而福建小唐人街就像是农村的一个村子一样封闭和不受外界影响。

　　纽约福建人领袖估计，散居美国各地的福建人至少有30万，几乎每个州都有。由于他们中大多数人是非法移民，因此无法统计出精确的数字。他们甚至连一些简单的英语都不会说，就一头扎进了餐馆和制衣厂中一些暗无天日的低收入的工作。

　　偷渡业仍在继续。每位偷渡者需要花费4万美元。偷渡者需要在美国没日没夜地干5年，才能还清债务，这使得那些已为人父母的人没有时间抚养孩子，就更不用说学英语了。

　　在东百老汇大街的欢快人群中，刘先生这位费城来的厨师也愉快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星期一。他准备这一天去拜访一位福建籍中医，看看他的胃病。然后去一趟中国银行，将他月收入1900美元的一大部分寄回家，以偿还偷渡所欠的债务。

　　刘说：“周一，我才感觉是活着。”

　　感觉身临战场

　　35岁的杰克·杨是一位靠周一为生的业主。每到周一，当福建小唐人街到处是来自别处的购物者时，他的手机响个不停，BP机也叫个不停。他向街边小贩出售电话卡。现在的生意不如以前好做了，因为又有许多年轻的福建人加入了这一行。

　　一年前，一张可以往中国打100分钟的电话卡，他可以卖到20美元，而今20美元的卡，他必须提供300分钟与中国通话的时间。

　　“这些福建人只想着要做生意，不管什么样的生意。他们不考虑这样一哄而上，会不会毁掉整个这一行。”

　　杨的优势和劣势都来自他的领地福建小唐人街。这里有存在一个世纪的古老建筑，鳞次栉比的小商店，它已成为一块为福建人定做的飞地。紧邻下百老汇大街的位置使这里的居民感到非常舒适，因此许多人从未想过要离开，或者也缺乏离开它独立生存的技能。

　　这里做生意用的是福州话，一种大部分福建人都懂，但中国其他地方人不会讲的方言。生活在纽约以外的数以千计的福建人都是等到周一到福建小唐人街时，才去银行办事，理发，买录像带，预定出游和购买杂货。零售商靠的就是周一，他们每周大约80%的收入来自于这一天。

　　促使小唐人街红红火火的正是像林一霓(音)这样的人。这位来自克利夫兰一家餐馆的胖厨师会讲英语。同他一起打工的人每周都会选派一人来纽约购物。

　　林先生将要买的东西在脑子里列出了清单：3张电话卡，两部中国电影的录像带，几包用来强体的人参和一点福建风味食品。

　　他本人想把钱寄回福州的家。为了来美国，他借了2.8万美元，其中大部分都给了蛇头。他现在的月收入是2100美元，除了一小部分给父母以外，他估计，3年后他就可还清债务。

　　林先生说，他现在唯一的享受就是：“坐在餐馆里，要上一杯茶，然后研究研究周围的人。”

　　但是小唐人街令福建人有回家感的同时，又令他们感觉如身临战场。如此小的区域内集中着这么多的商家，而他们的主要生意靠的就是周一的客流，这使福建人开始“自相残杀”。

　　最近，除“幸福之旅”大巴外，又出现了几辆新大巴以争夺运送福建移民的生意。一张从费城到纽约的票已降至10美元，而去年还要26美元。

　　有时，在生意清淡时，一些司机为了拉客，甚至不惜将价格降至3美元，为此大打出手的事时有发生。

　　与大巴竞相杀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紧靠东百老汇大街的住宅和商业用地不断涨价，已大大超出了大部分移民企业主的承受能力。因此地主们开始将他们手头的不动产分而出租，然后再进一步转租。

　　菲利普·蓝(音)1984年来自福建省，靠洗碗发家，现在是小唐人街一位地产经纪人。他特别对自己在东百老汇大街附近的一座经过改造的公寓楼感到骄傲。

　　那里有3个房间，蓝先生将它改造成5间，然后再分别出租给打工者，或福建人的家庭。

　　希望尽快嫁人

　　左图：来自福建的移民在纽约小唐人街安了家

　　旧金山唐人街在一间拥挤的教室里，充满渴望的女招待们在等着嫁人的同时正在这里学习生存所必备的英语。

　　屈身坐在为孩子们定制的凳子上的陈肯迪(音)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美国梦。我的梦就是获得绿卡，随后去上牛津大学。”目前她正在这里上餐饮业的实用英语课。

　　她通过翻译说：“我们不得不工作，因此我们的英语无法很快提高，所以胜任不了其它工作。”

　　人口走私业所采取的手段也在发生变化。蛇头们不再利用不牢靠的走私船，而是安排偷渡者取道加拿大和墨西哥边界进入美国或者提供机票、假证件和行贿沿途亚洲和欧洲机场官员的指南。

　　妇女在家庭的鼓励下也只身来到美国，她们的目的始终为了嫁人。鉴于福建省农村的许多小伙子都输出到了美国，因此她们也只有到这里来找丈夫。

　　福建小唐人街的政治领袖史蒂文·王说：“就像是一部肥皂剧。我们的男子汉大都带着一大堆希望与梦想偷渡到了这座城市。”当然，从他们踏上这块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欠下了蛇头几万美元。因此他们精神上需要有所依托，因此很容易坠入爱河。

　　孩子成牺牲品

　　一些20世纪90年代初来的人最后终于把妻子也带到这里。妻子们来后又拚命工作以偿还她们的债务。随后又把子女接出来。但是这些孩子与父母已形同陌路人。

　　另外还有许多孩子被留在老家，几乎一生都见不到他们的父亲。有些在美国出生的孩子，生下来有了美国籍后就被送回国，交由亲戚抚养。那些被留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境况也好不到哪里。由于父母常常忙着工作与还债，因此也无暇照顾他们。

　　当地一位年轻的法律顾问西德尼·沈(音)说：“父母们感到内疚。如果他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孩子又不听话，他们就感到非常痛苦。”

　　位于福建小唐人街中心亨利路上的第二公立小学代理校长安·霍赫曼说：“他们常常全靠学校来教给孩子所有的知识，不仅是书上的，而且还有社会和伦理道德方面的知识。”

　　弟弟妹妹通常由哥哥姐姐或其他亲戚帮着照看。他们住的公寓非常拥挤。父母变化不定的生活：去其它地方寻找工作或商业机会，使得孩子们不得不辍学。去年，在第二公立小学就读的153名福建籍学生中就有29名因为父母离开这座城市而退学。

　　她还说：“因此在这里上学的一些孩子感情上很容易受到伤害。他们很小，需要妈妈和爸爸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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