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卖他乡

　　“贞萍回来了！”消息一经传开，波阳县莳山乡牌楼分场像沸腾的油锅里撒了盐“喳喳喳”地议论开了，“10年了，整整10年，贞萍去哪了？”

　　这，还得从1991年说起，那年的中秋，徐贞萍在姑妈家吃过午饭，便提出回家与母亲共度中秋佳节。姑妈抚摸着贞萍的头说：“命苦的囡，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说着说着，眼圈红红的。

　　贞萍6岁那年，她和4岁的弟弟在门前河边玩耍，不料弟弟爬下了河边的码头（石墩），贞萍哭着叫着，看着弟弟在水中扑腾……弟弟走了，从此徐家像跌进了冰窖。贞萍同辈只有一个弟弟，农村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徐家夫妇没了儿子，也就没了精神支柱。徐母疯了，4年后徐父抑郁而死，徐家爷爷年迈体弱，贞萍变得无依无靠了。外嫁邻村的姑妈徐金莲心疼，贞萍10岁那年，姑妈就一直把她带养在身边。

　　贞萍在回家的路上，被同村30岁的徐秋明盯上了，徐秋明眼睛直直的，他咂巴着嘴：半隆起的胸脯，姣好的面容，真是个小美人，何不……徐邪念顿生，满脸微笑地迎上前去：“贞萍，你爷爷在南昌住院，快不行了。”“真的？”“我还骗你？”是的，秋明叔叔怎会骗她呢，她爸爸生病时，他还去医院看过呢。心地善良的贞萍怎会想到“鬼迷熟人”呢？她二话没说跟着就走。徐秋明带着贞萍七弯八拐，（后才知道他怕遇见熟人，故意这样走）足足走了3个小时，他们来到公路，上了去九江的汽车，约10分钟左右又上来两个女人，他们和徐秋明打个照面，便攀谈上了。车至九江，他们4人下了车，在一僻静的旅馆里住下了。“叔叔这是哪？”“九江”。“不是说到南昌吗？”“到南昌要经过九江，出门不要乱说话。”从没出过家门的小贞萍哪知道这是个骗局，她在这里度过了不眠之夜，想起爷爷，小贞萍禁不住泪水涟涟，爷爷生平最疼她。她默默地为爷爷祷告：爷爷您千万要等我，千万别……。好容易挨到天亮，徐贞萍跟着徐秋明等又启程去安徽合肥，后转至安徽省长凤县一个僻静的小山庄。他们钻进山脚下的一栋破瓦房，徐秋明从这家主人手中接过一摞钱币，起身欲走，徐侦萍发现势头不对，扯着他的衣角：“叔叔，我爷爷呢？”“他会告诉你（徐秋明指指这家主人）。”“你骗人，你卖了我，我要爷爷，爷———爷———”一声声凄厉的呼唤，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回应她的只有一间漆黑的房间，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贞萍走的第二天，徐金莲来娘家接贞萍，可不见人影，接着去贞萍舅舅家，也不见人影，徐金莲急了，她和贞萍的舅舅四处打听，多次播发寻人启事，足迹遍布波阳、乐平、都昌、景德镇乃至安徽东至等周边地区的沟沟寨寨，街头巷尾，仍不见贞萍的音讯。

　　为找侄女，徐金莲行程不下万里，盘缠用完了，她沿街乞讨，甚至漂泊他乡当保姆。为找侄女，徐金莲受了不少冤屈。一次她脚还没迈进家门，就被民警“请进”了派出所。民警们要她交代近期的活动情况，说出贞萍的去向。徐金莲暗自流泪，心如刀绞。后派出所以证据不足将徐金莲放了，可她娘家许多人仍对她另眼相看，她背黑锅，背骂名整整10年。

　　生儿育女

　　收买徐贞萍的两口子，男的姓马，女的姓洪，夫妇俩要贞萍叫他们“爹”“妈”。这两口起初对她并不坏，因为医生说他俩不能生育。贞萍长相好，他们收买贞萍为女，将来不愁招不了上门女婿，有了上门女婿，马家的香火也就有指望了。不想贞萍上门不久，他俩竟怀上了，第二年生了个男孩，这下贞萍倒霉了，烧饭、砍柴、带弟弟、放牛……徐贞萍什么都得干，稍有怠慢，便还要挨拳脚。贞萍挨打了还不许哭，不许出声。吃的是稀饭拌腌菜，穿的是破衣旧鞋，睡的是烂棉絮。徐贞萍整天想的就是一个字，逃。可在这偏远僻静的山旮旯里，想逃出去谈何容易？几次出逃都被抓回来，打个半死。为防贞萍逃跑，那两口子一直守着，就是外出也要把贞萍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或有来查户口的，他俩就哄贞萍躲到后山上，说是没户口，会抓去坐牢。

　　贞萍在马家呆了6年。16岁的花季少女，虽历尽磨难，可那破烂的衣衫依旧掩盖不了诱人的青春魅力。马家夫妇拨弄起自己的“小算盘”，“大姑娘家怕难看住，不如我们趁早把她嫁出去，也能捞几个钱，还能图个人情。”于是马家夫妇紧锣密鼓地操办起贞萍的“婚事”。1993年10月16日，马家夫妇接过邻村姓应的一家3000元的彩礼，贞萍过门了。小伙子个矮皮黑，门牙突出（用贞萍的话说是“恶心的武大郎”），徐贞萍生死不肯嫁，跪着求“爹”求“妈”，但无济于事。贞萍几次“逃婚”都没逃脱应家的魔掌———公婆一年365天的看管，丈夫一天24小时的折磨。

　　1994年12月9日，徐贞萍生了个男孩，（贞萍想，她为应家接了香火，满以为婆母会对她好些，那料死婆母只把当她做生育机器，根本不管她的死活。）生产的第二天，徐贞萍去河边洗衣，由于产后虚脱，晕倒在河边，幸好村妇们发现及时，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后应家婆母在村妇们的舆论压力下，对贞萍的态度才有所缓和。“有了亲生骨肉，也只得认命了，谁叫自己命苦。弟死，爹故，娘疯，自个被拐，爷爷不能送终，不都是命中安排？”1998年徐贞萍又生了个女儿。

　　回归故里

　　多年来，贞萍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的故乡、她的亲人，也不知她亲身母亲的病情怎样。她多么想回家，但只能把想法深埋在心里，绝不让婆母知道。有次贞萍的儿子放学回家，他问妈妈要外婆，婆母的脸立刻阴沉下来，把小家伙牵到一边，扒掉裤衩，重重的一顿好打。为攒回家路费，她以外出打工为名，与应家村人同去内蒙古、浙江，她的行踪受了监视。打工回来，工钱又如数被婆母掠走，贞萍依旧两手空空，回家的希望化为泡影。

　　苍天不负有心人，今年9月1日，邻居李大妈给贞萍100元钱，叫她给婆母。这天正好应家母子不在家，贞萍亲了亲熟睡的儿子，泪水夺眶而出，“儿呀你8岁了，娘很少长时间离开你，今个儿娘要走了，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贞萍再一次亲亲儿子，抱着4岁的女儿悄悄地上路了，离开了这耗费她十年青春的穷山恶水。当天，贞萍从芜湖坐车来到景德镇，那时她身上只剩下20元钱，又不识路，一打听打的去田畈街就要60元钱（田畈街是萌山的必经之路）。为难中遇到好心的瓷都警察伸出热情的双手，解囊相助，并教她回家的路线。贞萍终于回到她的生身之地。贞萍迈进姑妈家大门，她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位老太太竟是当年人们称为村花的姑妈，老人抬头一看，也愣了，“你不是贞萍吗？”贞萍点点头，姑侄俩抱头痛哭。“贞萍呀，你害得我好苦呀！我背了十年的骂名，十年的黑锅。”“我娘呢？”“你走了她病得更厉害，当年我们都在找你，现在好了……”贞萍一一见过母亲、舅父，讲完自己的经历，全家无不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徐秋明，我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9月2日，波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以涉嫌拐卖妇女罪，将移居在油墩街镇计家村的徐秋明抓捕归案。

　　贞萍回来了，徐家的春天到了，母亲的病也奇迹般地好转，可贞萍的心依旧沉重，她在惦念着远方的儿子，她丈夫来找过几次，贞萍是去是留？她又一次陷入困惑之中。

　　（文中的主人公徐贞萍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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